天色已晚,捕房里却依旧灯火通明,每个人桌前都堆了厚厚的纸张,对着烛火仔细核对着内容。
这些纸张的内容中,有衙门那边调取来的县志,也有胡师傅当年自尽的案卷副本,最后便是关于那些人初步能搜集到的所有资料,下一批还要等素州那边整理好快马送到。
由于资料通通都只有一份,捕快们抄录便花了好一会。
等姜南离开,带走那些纸张,他们这才有时间静静坐下来,看自己誊抄了些什么内容。
这群忙碌的捕快身影中,却没有言淡的身影。
之前因确认了线索与凶手的关联,一等捕快曹羡特地将言淡叫了出去,补齐了剩下的银子,甚至因为向应府收录证言有功,又多给了二两。
言淡小金库再次得到了充实。
她返回捕房,看见一众捕快忙碌的热火朝天。
以他们这个劲头,应府护卫的问题应该不过多久就能被发现。
如今成谜的反而是受害者身份,在言淡这儿也只知晓个名字,并不知和凶手有什么联系。
甚至凶手花了大力气送到奉公门的‘信物’,除了挑衅之外,是否想告知什么信息,言淡也还未想通。
她走到自己常坐的桌前,在一沓纸张中翻出香囊和扳指的图样。
清楚动机之后,便知晓这凶犯并非单纯的变态杀人狂,他的意图十分清晰。
凶犯继承了爷爷的遗志,所以培育出了在爷爷成名作基础上改良的花种,然后展示出来,这层意图是最容易推测出的。
但为何凶犯会如此针对奉公门?甚至冒着被抓捕的风险也要如此行动。
这些信物是否和被害者的身份有所联系呢?
言淡对着烛火望着香囊上的绣样,突然灵光一闪。
记忆中,二妹言浅似乎同自己讲过各种绣法。
“最初学习之时,大多都会选择平绣,几乎用直线绣出形,起落针勾勒边缘的……这类绣法大多用一种色线,不会和色。”
这香囊明显不是平绣,针法她看不懂,但记忆中香囊似乎并非一种颜色。
言淡挠了挠脑袋,仔细回想着。
二妹还说过什么针法?
“齐针、套针、扎针、长短针、打子针……针法几十种,贪多不好。最重要的是找到适合自己的……”
似乎有几十种。
言淡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再看纸张上的花样,便有些嫌弃起来。
这奉公门使用的纸只是寻常宣纸,质量实在一般。
香囊画得是和实物相同的大小,涉及到上边的细节部分,便显得十分模糊,怎么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瞟了瞟四周,众人皆在埋头看着自己的资料,而那证物还未被放入库中,而是暂时搁置在旁边的证物柜里。
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
言淡悄然走到柜子前,拿出香囊用手帕包好。
以现在的科技倒是不存在什么证物污染,只需尽量维持原样便好。
她一路小跑出来,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家中。
不出所料,言母未睡等在院子里,她看上去有些困倦,手撑着石桌眼睛微闭。
言清借着月光正拿着个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看到言淡进了门,兴奋跑了过来,“大姐,今日怎么这么晚!”
“还未办完事呢!”她摸了摸小弟弟圆脑袋。
言母也惊醒,凑了过来,“大妮,炉子上给你留了饭……”
“母亲,我还有事呢!就不用饭了。”
言淡匆忙回了言母的话,便迫不及待跑向了自己的房内。
言浅还未睡,正坐在窗边烛火旁,一针一线缝着什么。
烛火随着路过的微风,轻轻摇晃,那昏黄的光火照亮言浅的侧脸上,也随之荡漾。
“我的好二妹!快来帮我看看这个!”言淡人未到声先到,飞速进了门。
听到这焦急的叫唤,言浅看向气喘吁吁的长姐。
叹出一口气,不慌不忙地收了最后一针,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
她见着这么晚,知晓是公事相关,也不多问,朝一旁招了招手,“拿过来吧!”
接过来,打开帕子,见着里边的香囊。
言浅对着烛光一点一点看着香囊上的绣样,“姐,你想知道什么?”
“你能看出这是什么绣法么?能根据绣法知晓香囊的主人大概是什么地方,或是更具体一些……什么身份?”
言浅看了长姐一眼,对方瞪着黑亮的眼睛,倒映着烛火光影,满脸期待。
莫名和从前看着路边饴糖流口水的面孔,重合在了一起。
长姐虽然年岁见长,看着稳重了些,性子却还是如此可爱。
她捂唇一笑,“这个绣法多出自于素州,花样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但……”言浅对着烛光,指着其中荷叶的部分说到,“这里有一种线的颜色十分特殊,据我所知,只有京城的雅南绣庄才能购置,且价格不低。”
说到这里,言浅想到自己站在绣庄前,却没能买到想要的绣线,叹出一口气,“这么好的线,用在这里可惜了。”
“可惜了?”
“是啊,香囊的料子倒是不错,但刺绣之人手艺拙劣……不是绣娘所作,可能是某个女子绣好送给心爱之人的信物吧!且这颜色并不适合用于这处,真是暴殄天物……”
蓦然听年龄还小的妹妹说出‘心爱之人’,言淡觉得有些怪异。
但平日里言浅便是成熟稳重的模样,这感觉不过心头略过,便又被抛到了脑后。
她诚挚地感谢,并给出一两银子让言浅可以再去买些绣线,博得了妹子一笑。
只歇了一会,便又踏着夜色而出,把证物送回了奉公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