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郑丰提供的线索,几个捕快便没有一人愿意继续留在这鱼献村,那心早已飞到了榆林县。
死者丈夫,本就是最受怀疑的身份。
如今还多了个外室,找到了妻子这儿……
情杀的可能性被大大提高。
而且之前那郑老头说白裙女子和孙丽娘好似相识,那便有可能是榆林县就认识的……
去榆林县查孙丽娘未出嫁之前的事,定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几个捕快便一窝蜂的涌去了榆林县,力争第一个找到线索。
只留下了言淡在这里,一边等伏捕头拜访完靖王回来,一边查查孙丽娘的邻里关系。
她并未打草惊蛇,而是先去找了先前询问过的那位蓝衣妇人。
之前问话的时候,看她不论哪家的问题都能对答如流,大概平日里没少八卦……这简直就是村里的情报组织成员。
言淡先随意问了其他人几句,故意问了些许隐私,那蓝衣妇人皆能说出一二。
这讲话之间,她也弄清了这妇人的名牛青花。
鱼献村中大多都姓牛,她便是属于鱼献村姓牛的本家人。
之前提过的牛黑子,是后迁入鱼献村的,虽同姓牛,但属于不同的分支。
牛青花从小在这村长大,又嫁于了同村人,对这村中的家长里短都格外清楚。
后问起郑丰,牛青花便仿佛失了智一般为对方美言,看来这人被郑丰的伪装糊弄得不轻。
言淡只好有意无意把话题引到郑渠的身上。
“你说郑老头的儿子?那真的是被郑老头含辛茹苦喂养大,平日里对他是千好万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郑老头那点子银钱全供给他,谁知这人跑到榆林县便很少回来,娶媳妇了之后也没说把他爹接过去。”
只要说到郑渠,牛青花便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小时候便心肝黑。”
“心肝黑?”言淡有些好奇,凑近了问,“为何如此说?”
“咱们村里的小子,小时候馋肉吃,也没少打个雀或捉个鱼的,但那都是为了吃食。”牛青花紧皱眉头,“但郑渠那小子,每次和其他人一齐捉着了雀,却不马上杀掉,而是趁那鸟被石头砸懵了,一根一根把羽毛拔下来,那鸟啊叫得凄惨,羽毛都带着血……我年纪比他大不少岁数,看着都害怕,因此便阻止了他,他叫喊着说要打我……”
虐待动物?还意图动手打人?
看来这郑渠小时候便有些暴力倾向了。
“还有其他么?”
“其他……”牛青花思考片刻,看了看四周。
此刻两人站在院子里问话,来往人虽然不多但时不时还是有人经过。
牛青花犹豫一瞬,“言捕快,要不咱们进屋问话。”
言淡猜出她有些不便在众人面前将的,便点了点头,跟随她进去。
果然一进门,刚坐下,牛青花低着声音道:“有个话,我也是听其他人说得,不确信,不知当不当讲。”
“你先说说是怎么知晓这事的……”
“事情是这样……我那儿子娶妻多年,但儿媳妇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试了很多偏方都不管用,便想着去县里找大夫瞧瞧,谁知便看到郑渠一家也在医馆。”
牛青花顿了顿。
“我不小心……无意听到,大夫和郑渠媳妇说,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应当不会多年无子,建议其丈夫也来医馆检查一下……郑渠似乎嫌弃大夫是女子,便叫嚷着把妻子拉走了。”
言淡略有些惊讶,“这大夫的说法准确么?”
“张大夫那可是坊间所传的‘送子观音在世’,她医术高明,拯救了许多无子的家……”
牛青花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的‘送子观音’,语气中流露出一丝崇敬,讲起郑渠后又变了神情。
“我看他不是瞧不起张大夫是女子,而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毛病,不然后面也不会求到了乔神婆那里……”
……
这厢言淡已快问到了凶犯的作案动机,那厢其他捕快也快马赶到了榆林县。
他们分头查了死者出嫁前所有的远亲近邻,很快便锁定了和其有些亲戚关系的寡妇白淑君。
不仅因她的外貌打扮都和证人描述的十分相似,也因其住的和死者丈夫赵二岩在县里的落脚点极近,两人暗中来往,明眼人早看出了些许端倪。
他们便顺着这条线继续摸索下去,错误得一骑绝尘……
袁承继和他们相比,则更接近真相。
他从尤悠的新一轮验尸报告中得知凶器并非普通的刀。
其刃并不锋利,导致伤口并不平整。
更像是木头或是竹子所做的刀,但伤口上又有些神色部分好似锈迹或颜料,尤悠还在进一步验证,无法给出具体结论。
根据现有的信息推测,竹子或木刀的材质都更像是裁纸刀。
因此袁承继便拿着尤悠提供的画,对比榆林县的店铺还有各种木匠铺进行起了排查,查到凶器的出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伏清合那边被靖王拖了大半日,又是喝茶又是聊天,话里话外都想拉拢他。
他十分清楚对方看中的是父辈的资源,只能虚与委蛇一番,才终于拿到了口供离开。
原来靖王并未亲自看到是何人抛尸,当时他本不在这片区域狩猎,而是其猎犬跑在前边带了路。
现下想起来,应是闻着了血腥味。
和猎犬一起的是帮着探路的近卫,他远远看见有人影在前方,以为是村民误入,也不想为难,便大声呵斥想赶走了事。
对方一共两人,吓得迅速逃窜,手上还似乎拿了个小猫似的活物,一直在发出叫声。
他走到前方时发现了尸体,才知道那村民并非自己想象的误入树林。
这种案件皆归奉公门所管,因此便回禀了靖王后,就去报了案。
伏清合亲自询问这近卫,得知他也并未看清楚。
只大约能见着其中一个头发已花白,身材干瘦,应是年纪不小。
那两人都是寻常平民打扮,看上去极为普通。
告别靖王后,按照先前的计划,伏清合赶到了鱼献村与其他捕快汇合。
恰好碰见问完话出来的言淡。
听言淡说完自己怀疑的对象,对比靖王近卫给出的证言,竟极其吻合。
这小姑娘竟不用一日便能破这凶杀案?
伏清合一时之间有些感叹,不禁想先听听言淡的思路,“你怀疑是郑丰和郑渠?有何凭据?”
言淡早知会有此一问,便把准备好的话一一道出。
“早上赵二岩在外的姘头来找孙丽娘,使她动了胎气……这孙丽娘家中痕迹我看过,并无血渍残留,也无挣扎或打斗痕迹,只有一针线篓子被打翻了……这边虽人烟来往少,如果要转移孙丽娘,只要她大声呼喊应会引起邻里的注意,所以她应是自愿跟来人走出的鱼献村。”
“我从鱼献村其他村民口中得知,这孙丽娘和郑家关系很好,那郑丰还曾说出过认其丈夫赵二岩为干儿子的话,孙丽娘对其十分信任……她摔倒在地,一个有孕的妇人最多走到门口,想要找大夫当然会寻求郑丰的帮助。”
她没说的是,根据那牛青花的描述,这村尾尽住了些‘牛鬼蛇神’。
孙丽娘除了人模狗样的郑丰,也没别的选择。
“郑丰早存了想害其人之心,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赵二岩恰好不在家,孙丽娘又主动求助,当然不会放过。郑丰的儿子回村找他,他伙同他的儿子一起把孙丽娘抬到板车上,谎称带她去城里看大夫……我查过村尾的那条小路,可绕远一些去树林,那边荒僻,晚间更是没有人,方便了他们杀人作恶。”
“郑丰本就是做伞的,家中油纸很多,用油纸包裹住尸体,便可防止现场血液残留,所以我们才未在抛尸的附近发现血迹。”
伏清合听完,轻声一笑,故意说,“你讲得都有理,这郑丰杀人是天时地利俱在,但他没有动机去害这样一个跟他家走得颇近的女子,这女子和他无仇无怨……”
“郑丰是没有理由,但郑渠有……郑渠成亲十载,并无子女,前段时间还各处寻医问药,甚至找了乔神婆。杀人取婴,或许是实在没了办法,这才想抢了孙丽娘的孩子自己抚养。而郑丰对其子一向言听计从,很可能沦为郑渠的帮凶。”
言淡面色沉重,“但孙丽娘怀胎九月都未到,孩子又是被强行剖出,不知是否还……”
是否还活着。
两人想到此处,皆眉头紧锁。
结合查到的证言,伏清合对言淡的分析已信了大半。
略一推测,便道:“按你的说法,他们杀害孙丽娘的地方应该离村尾不会太远。死者是生前被剖腹,那血液定会溅到各处,即使有油纸垫在身下,也无法完全阻挡所有血液。那里枝繁叶茂,一定留有痕迹……”
虽不赞同小姑娘对凶犯动机的说法,但能思虑至此已是极为优秀。
伏清合眼眸荡出些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