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草场位置隐蔽,却又靠近两座大城之间的要道,便被一帮人贩子盯上了,堂而皇之的开起了“牧场”。
都说老大任当家能耐大,不仅把周边拍花子、人拐子都收编到旗下,最关键的,他手里攥着这门生意的“核心机密”,地位无可撼动。
“牲口棚”外是手下们散居的木屋,它们团团围着一顶大毡帐,此时几乎所有弟兄都聚在这里。
高坐正中的任当家,裹着没有一丝杂毛的黑貂裘,头戴银白狐尾帽,豪气的一挥手,几个仆役端着数个大托盘放到台上。
“咱们年前最后一笔买卖,都给我把眼瞪起来!只要好好送完这趟货,我任某人便自掏腰包,给每人准备个大大的红封!”
人贩子们轰然叫好,大当家摆摆手,指着托盘说:“药都备好了,每人领回去吧。”
魇昧之药,造畜之术,活人吃了就会变作牲畜。
任老大也就是靠着它,发展出一条贩卖人口的产业链。
无本万利的生意,自然是引来了许多贪利心黑之辈。
茶档掌柜的便是下游,拐来人交给任老大对外出卖,得了钱扣除药物后两边再分成。
买卖越做越大,有定制需求的主顾也越来越多,任老大却很谨慎,只做着相邻几州的生意,远一些的就是给再多钱也不沾手。
因为远了,难免变数就多,不安全。
说到“牧场”里主要的“牲畜”,无非是“驴”和“羊”。
只是与妖狐洞发现的水莽鬼不同,这“驴”“羊”几乎是清一色的女子。
“驴”,也就是成了年的女子。
价钱虽然比不上“羊羔”,但胜在出货量大,质优的卖去为人媵妾,次一等的卖去妓馆,再次一些的为奴为婢,最后剩下的“驴蹄子”也有勾栏瓦窑接手。
至于“羊”,则专指未及笄的少女,以及少数年幼的男子。
“羊羔”多是在很小的时候便被拍花子的拐走,然后交由水姨一流专人养大,因材施教传授技艺,走的是高端精品路线,身价自然不菲。
她们多被大妓院买走,作为待开苞的“花魁”候选,或是被豪门巨室买做禁脔,玩弄一些不可告人的情趣。
十三岁的薛科是个例外,他是被熟人下药坑害,才沦落至此的。
高贵看着他,虽然衣不蔽体,但这少年确实有一副好皮囊,除了样貌出众,许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在几个男孩中尤为出挑。
“谁?”他慌乱的四下张望,却又不敢动作太大,被守卫注意。
“我是来救你的。”说话的声音虽轻,可薛科身边的几人也都听到了,新来的少女惊惶的眨着眼,却始终不敢出声。
薛科觉得自己崩溃后出现了幻听,他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我说我是来救你的!”男人的声音突然放大了好几倍,整间木屋顿时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听清了,先是莫名,继而隐隐骚动起来,有人来救他们了么……
屋中的守卫们都站起身来,手中端起刀枪,互相使着眼色,向声音的源头慢慢围拢。
难道这些小畜生们想造反?!
守卫们将薛科几个少年圈在中间,领头的枪尖抵着薛科的面门,“你想救谁?”
金属上的血腥气涌入鼻端,薛科的心猛的抽紧,嘴唇不断颤抖,“不……不是我……”
“哎……”虚空中发出一声叹息。
一个黑色的人影慢慢显露出来,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竟一时无人言语。
“现在信了么?”浮在半空中的高贵,俯视众人,对上薛科震惊的目光。
“你是什么人……!”守卫头领爆出一声大喝。
手中的枪随即上刺,但到了胸前便再难寸进,似乎被一堵无形的墙抵住。
高贵伸手轻弹枪尖,一道凛冽的寒气顺着枪杆刺入守卫头领的掌心,他惨叫一声顿时长枪脱手。
被大力挑飞的长枪在空中滴溜溜打转,随之倒坠直刺,一枪洞穿守卫头领的脑袋,红的血白的脑浆“啪啪”四溅。
溅在周遭所有人裸露的皮肤上,如同熔浆一般滚烫。
枪尖刺穿首领的头颅,贯通他的胸膛,破开他的肚子牢牢插入地面,长长的一截肠子缠在枪杆之上。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四周的所有人惊叫着逃开,尽力瑟缩进角落。
首领死了,死的如此惨烈。其余的守卫顾不得黑衣男人诡异的悬在空中,连连怒吼,手中的兵器纷纷向他身上招呼。
高贵右手二指向上一挑,刺穿头领的那杆长枪“砰”得从地面中弹起,甩着淋漓的鲜血,打个转向着守卫们箭一样飞去。
薛科盯着那杆长枪,一个接一个穿透守卫们的咽喉、胸膛、面门、肚腹……所过之处,只有呼啸的风声与“嘭嘭”骨碎肉烂的声音。
他们的身子还在原地,头颅或内脏就已串在了枪尖之上,飞向下一个。
当最后一个试图逃跑的守卫也被钉死在地面,整杆长枪已经被鲜血染的通体猩红。
高贵回过头来,重新看向薛科,他的脸上溅满了血珠。
“都说是来救你的了。”
寂静无声,木屋中的空气仿佛都一时冻结。
薛科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方才的肝胆俱裂,再到此刻的眼见为实,尽管仍心跳如擂鼓,却是最先恢复思考的人。
“是谁让你来救我的?”
“你娘。”
“母亲……”薛科忍不住眼眶一酸,他反手抹了一把脸,压下泪意,“你是谁?如何能救得了我们?外面他们还有很多人……”
“我?”高贵环视着屋内抽泣不止的所有人,“我高贵,乃地府鬼差,察查司判官。你觉得我救不救得了?”
话音落下,滚滚阴风平地而起,兜卷着扑到他的身下,光线立时黯淡。
“鬼差……”薛科抬头望着他,所有人都望着他,场面一时安静的让高贵都觉得尴尬。
不该是有人欢呼雀跃,有人痛哭流涕,有人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有你么……
都硬凹造型出场了,咋也没能带来想象中的效果呢……
难道是演得太过了?
闷咳一声,高贵摊开手掌,一根玉白的判官笔凭空出现,向薛科轻轻一扫,他的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向上飞起。
裹在身上的厚羊毡瞬间掉落,羊皮少女们立刻低下头躲开眼,那些开过荤的驴皮女人,看到鸟儿飞上天,有的没忍住,“噗嗤”几声破涕为笑。
胯下凉风穿过,惊慌失措的薛科方才警觉,双手赶忙一前一后紧紧捂住要害,窘的大叫:“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那你可信了?”
“信!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判官笔再扫,薛科忽的跌回原地,他也顾不上疼,忙不迭的把自己团团裹进羊皮毡,一张俊脸羞得通红。
做好事要留名实在有点难,高贵也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