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高贵睁开眼睛。
回味着方才全然忘我的空灵之感,他满足的长舒一口气。
低头看向双手,内丹自然消失无形,摊开的掌心则莹莹有光,透着一层玉润。
高贵摸摸自己的脸,交替捏了捏两臂,再静心感受了下魂力的波动,不禁又有些疑惑。
从掌心召出幽冥棒,光屏首页的状态里,依旧是四个未变的小字:鬼煞巅峰。
“为什么没能突破境界呢?”
昨天夜里,先是化了一颗功德团,又炼化了萨摩罗的内丹,竟然都没能越过那最后一线……
看了看天色,高贵点开蛇头图标,察觉异动的苍随即转过头,“炼化完了?感觉如何?”
“感觉有点什么……似乎又没什么感觉……”高贵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
“那么狗屁大点的内丹,确实也感觉不出什么,你的感觉很正确。”
苍恢复了一些,却也有限,神情仍是仄仄的,吐槽都吐得少了气势。
“每一次突破境界都是历劫,为什么这一回历了劫却没能突破呢?”问出这个问题时,高贵不觉拧起了眉头。
见他问的郑重,苍也收起了调侃之心:“突破是历劫不假,可不意味着历劫便能突破。”
“可明明只差最后临门一脚……”
“世间万事,固然有规律可循,可更要讲求机缘。”苍缓了口气,继续道:“你既慕道,想来也清楚,元始天尊自鸿蒙而生,经九亿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亿万劫,灵宝道君才得化生,再经八亿八千八百八十亿劫,方有老君……”
“三清尚且经历如此劫数,你便该知道在这世间无时无刻都是在历劫,哪有历次劫就一定突破的道理。有机缘的,不管大劫小劫,总能成就混元大罗,没机缘的,便是穷尽一世,鬼卒也只会是鬼卒。”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串,苍有些气力不济,可仍是没忍住,再多缀一句:“不是我说,就那邪修和尚的内丹,能算哪门子机缘。机缘可是……”
正默默听着,高贵猛然间感觉元神一振,立时惊呼:“这是……!”
紧接着胸口又有了发烫的错觉,就像第一次在李环家中那样,他马上盯住光屏。
此时此刻,与他元神相连的苍也感受到了异样,远比高贵曾经描述过的还要强烈。
两人不禁异口同声喊道:“功德!”“愿力!”
本还打蔫儿的苍霎那间抖擞精神,他辨别着元神的引力波动,朝着西北方向昂起头,“快,往那边去!”
滚滚阴气在足下升腾聚拢,高贵一脚踏破虚空,身影须臾消失在西北天际线。
叠香山,一时陷入了沉寂。
不管是跪着的,坐着的,还是站着的,都被那一尊巨大的金身像吸引,直到红绸褪尽,才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叹。
在天门山受过高贵恩惠的,无不虔诚的顶礼膜拜,那些被流水席吸引来凑热闹的,也不免讶异于祂的巨大和有钱。
郝仙长回身看了一眼,惊讶过后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
高鹤年亲自躬身上前,向他执弟子礼:“多谢仙长仙驾莅临,为小儿高贵行此典仪斋醮赐福。”
老道士随他入席,在一众官绅之间,毫不谦让的高坐主位,随后一甩拂尘交给身边的道童,面色不虞道:“高居士为儿子斋醮,老道合该赏面,只是这泥塑金身未免太过了……”
一言既出,满桌一时无声,引得隔壁也纷纷探头张望。
高员外一时错愕,更有几分尴尬,打着哈哈圆场道:“承蒙诸位抬爱,这才为犬子塑的金身,况且只是立在自家墓园。”
“正是如此,贫道才认为逾矩的过分了。”
身为方圆百里最大道观的方丈,郝道士心有不平,“尺寸大些倒也罢了,可这彩绘贴金却是有讲究的,我观里三清祖师尚且无此,你一个家祠野祀……”
“仙长想必看到了外间的情形,也都听到了外面诸位的诵祷,高某建祠,固然为了犬子,更也为了大家。”
高鹤年不觉冷了脸,语气也冷了下来,“仙长此言,是要置诸位的真心于何地?”
我高家花自家的钱建祠,又捐了大价钱请你,却要听这劳什子堵心的话?
当着这么多人,不是花钱买打脸么!
在座几位官老爷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们本是冲着高员外的面子前来,可若是传扬出去参加野祀,官声何其难听。
高家信你,请你,是你郝道士的脸面,可你借着脸面不给我们脸面,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一时间,席上的气氛跌至冰点。
这段插曲,赶路的高贵自然无从得知。
在苍的指引下,叠香山近在眼前。看似远在天边的距离,对他而言不过几步之遥。
越是靠近,心田的悸动越剧烈,高贵知道找对了。
山腰上香烟袅袅,人头攒动,已历历在目,纷杂的人声愈来愈多的传入耳中。
那些虔诚的膜拜与感谢,那些发自真心的祝祷与企盼,一句一句如雨滴砸向他的心田。
一滴一滴,一阵一阵,一片一片……越来越急,越来越密。
正来到祭祠半空的高贵,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愿力,心田被填的满满的,满到要爆出来!
元神猛的一阵动摇,魂力在体内霍然乱流四窜,他暗道不好,魂体瞬间不受控制的自虚空坠落,高贵眼前一黑,最后时刻只来得及召唤出幽冥棒。
苍的元神第一时间附上拘魂索,慌乱之下只能盲目的引导它去抓住什么,以此来减缓下坠……
无尽的黑暗,高贵仿佛陷在柔软的阴云之中,飘来荡去。
有风,时凉时热,一丝一缕吹拂着他的魂体,一层一层包裹着他的元神。
那感觉美妙极了,高贵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如此酣眠是什么时候了,他通体舒泰,恋恋不舍的睁开眼睛。
“我去……”
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高贵忍不住脱口而出。
透过八扇尽开的大门,他看到两排相对的长桌,一直从门口排出几十丈。
数不清的人围在长桌前,有的端着酒盏,有的擎着碗筷,有的舀着羹汤,有的含着菜肴……只是他们都在扭头看着自己,却动也不动,如同静止的定格画面。
“啪啦!”
一声杯盘摔碎的声音打破了一时的安静。
人群中轰然爆发出惊呼:“娘啊!金……金身……说话了!他眨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