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苍提醒,高贵也知道事关重大。
功德何等宝贵,岂能轻易容人染指,这也就不难理解三教为何都极力打压野神邪祀。
更何况,功德对于鬼修而言,极为至关重要。
这世间,不管是凡人修仙,还是妖精修炼,总有些灵花异草可寻,亦或灵丹妙药相辅,唯独鬼修,能略为依靠的只有功德。
为什么少有人愿意鬼修,这就是原因。
就算入了地府,鬼差多,功德少,抛开天赋,鬼修之路也绝不好走。
高贵原本已做了极为充分的心理建设,可是这份愿力功德的出现让他想到了一种新的可能。
消业、积福,这些以投胎转世为目的的功用,对鬼修而言自然用不上。那么剩下的无非是增强自身……
强化魂体,他有《玄天经》,只要能找到内丹,便无需消耗功德。
高贵最初的打算,是将地府分配的功德全部用在提升魂力上,从而尽力加快突破的速度……
如今,有了这独一份的愿力功德……
高贵想到了后世的一个概念——复利!
地府发放的功德人人都有,相当于工资,而愿力功德就算是副业收入,也可说是一种额外的利息,只要它越来越多,就会不断的利生利,利滚利,如果一直这么滚下去,最终的收益将是你无法想象的一个数字。
而若把这些愿力功德都用在提升魂力上……
这让高贵忍不住激动的猛跳了起来。
“怎么了?你,不对劲……”苍游到跟前,狐疑的盯着他的眼。
想到这概念对一条蛇来说,实在太难讲清,高贵打个哈哈:“我是想到这愿力,想的太高兴了。”
“于你于我,这确实是个大事,得尽快搞清。”
“来,你好好跟我说说,这两天你感受到异样时的详细情形……”
……
与此同时,一道鬼影出现在了城北丽城巷。
来者全身罩在一件宽大的暗灰斗篷之中,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面目。
酆都北城多是贫家,屋宅低矮破旧,一户一户挨得极近,声音相闻。
绕到秦宅的后墙,鬼影倏而飞身跃过,轻车熟路的没发出一点响动。
“老大,你怎么这时来了?”
秦仝独自一屋正在静养,见到来人,只有一瞬的惊讶,旋即愧疚道:“今日之事,秦仝实在无颜见您。”
“我听说了,所以过来看看。”兜帽下的声音不辨男女,很是沙哑,“我瞧瞧你的伤。”
经过一轮功德修复后的伤口淡了几分,刺入魂体的创痕却依旧清晰可辨。
听完秦仝的描述,灰斗篷有些惊讶:“拘魂索?你说他的拘魂索上藏着暗器?”
“这高贵确实有些门道,不光如此,他那柄弯刀也不简单。”
“我有数了。还有么?”
“他的左臂被我伤了,伤得应该不轻!”秦仝恨恨磨着牙,“若不是他小子使诈,早就灰飞烟灭了。”
“当初,你也是如此向我保证的,让他灰飞烟灭……”灰斗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我……”
“本觉着他有些古怪,想着趁乱除掉了也好。如今却难办了……”
“可是察查司出手了?”秦仝显得胸有成竹,“查也不怕,是他高贵有错在先,按律也该拿他是问,何况他还冲撞人矿院,砍伤无数猛鬼。”
“可若是生魂没记在他头上呢?这种可能你想过没有?”
“这……”秦仝心底泛起不安。
“那便是他代人寻魂,而你不问青红皂白,强安罪名,意欲诛杀鬼差。更因一己私心,连累人矿院遭受惨重损失。”
“一己私心?老大……你怎可如此说?”
“因为,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答案。”
看到兜帽中挑起的那抹微笑,心底的不安陡然变成了无名的恐惧。
下一秒,一只手从斗篷下伸出来,轻飘飘的拍上秦仝的印堂。
元神寂灭。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的惊叫,随着魂体一同化作飞灰。
灰斗篷站起身,最后环顾一眼,“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更成了再无寸进的废物,难道还要留着你暴露我么。”
没有惊动任何人,鬼影再次飞过墙头,如一只夜枭消失在幽暗深处。
五更末鼓传来,高贵照例从内观中起身。
他没再动用功德,甚至连焦黑的左掌也放着不理,只修炼了一晚《玄天经》,体内维持着最低的魂力。
正琢磨着是该直接过去廿伍殿,还是先去找马成,大门被敲响了。
门外站着老熟人,牛头牛老六。
“高贵,察查司查案,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瞧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高贵没多话,点了点头,却见牛老六极快的递了个眼神。
他料到这事包不住火,却也没太担心,就算要罚他,至多也就是个防卫过当。毕竟,猛鬼似乎是伤的多了那么一点。
可是,牛老六的那个眼神……
察查司正殿,宏大肃穆。
高贵站在堂下,右手就是马成,通身靛紫的三眼猛鬼在几个猛鬼之中朝他俩笑得殷勤。
没看到秦仝,与马成对视一眼,他满脸的惴惴不安。
就这么等了好一阵,杀威声终于响起。
一行人鱼贯步入殿内,当先是黑白无常,商七七看不出表情,贺长生对他俩却是怒目而视。
随后是个身着大红袍的虬髯大汉,头顶尖翅乌纱,一双眼炯炯有光,经过高贵时冲他打量许久。
跟在大汉身后的是个绯袍判官,一直低着头,目不斜视。
等几人都坐定了,陆之道才最后登堂,一拍惊堂木,杀威声顿止。
“马成、高贵,今日叫你们来,可知所谓何事?”
“小人知罪!小人失职,令生魂走脱擅闯人矿院,小人有罪!”马成弓着腰一通认罪,正要扑通跪倒,手肘却被狠狠扯住。
高贵单手拉他站稳,这才欠身道:“在下有伤,无法全礼,还望判官大人见谅。”
“此事不关马成,是我没看好,让李环的生魂误闯人矿院,这才惹出后面的事来。”
“哦?那你是全部认罪了?”陆之道俯视着这个几日不见的小小鬼差。
“认罪?还请判官大人明示,我该认的是何罪?”
老狐狸想玩言语把戏引他入彀。
“自然是你重伤猛鬼,致使人矿院陷入瘫痪,无数待刑幽魂滞压,严重阻碍罚恶司与察查司的执法运行之罪!”
陆之道又一次捻起了短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