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个小丫鬟。
“你是谁?”云霜看到他胡子上沾了些许的黄色的红薯泥,“哦,你吃了我家姑娘烤的红薯。”
“老衲特来道谢。”
云霜上下打量,觉得他是一个没恶意的老人,摇摇头,“不用了,我家姑娘说就是给有缘人吃的,你吃了就走吧。”
有缘人?
佩智大师倒是对这个好像知道他会来的人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
“云霜,是谁?”屋里传出声音。
“姑娘,是吃了红薯的老丈。”
“请他进来。”
云霜对佩智大师笑道:“老丈,快进来吧,这里还有糕点,您也吃。”
佩智大师看着憨憨的云霜,点点头,“你这小丫头的福气不浅啊,不变本心,好日子在后头。”
云霜嘻嘻一笑,“多谢老丈吉言了。”
温然没想到自己像前世一样烤了两个红薯,师父还是来了。
她有些兴奋,也有些担心。
师父修行许多年,早就身在尘世心入佛门。
或许能看出来她的来历。
温然走出来,福了福身,“大师。”
云霜睁大眼,这个邋邋遢遢的老头是大师?大师原来是这样的啊。
佩智大师打量了温然半晌道:“你的命格居然有奇遇。”
温然心中一跳,垂眸道:“大师说得极是。”
佩智大师摸了摸胡子,摸到红薯泥,转手就擦在裤脚上,然后从靴子里掏出一本书,“既然你能治好时疫,那就赠与你了。”
温然一看,居然是医书,和上一世给自己的是同一本。
佩智大师不管温然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温然追上去,“师父。”
“你这声师父我应了,我就告诉你一个道理。”佩智大师背着手往院子里走去,“医者,需济世救人。一切法相,皆是假名,本来即非,盖生即无生也”
人影倏地消失在夜色中。
“姑娘,大师的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盖生即无生……”
“世间的事物都是虚假的,包括生与死。”
“生和死怎么会是一样呢?”
温然想到自己的重生,叹口气。
死了又生,生了也会死。
不管是重生还是新生,终究不过是轮回因果。
“我也不懂,睡下吧。”前尘往事不可追,只求今生不再含怨而死。
“姑娘先睡,婢子把大师的这本书烫一烫,明儿你就能看了。”
那书放在靴子里久了,已经对折起来了,不方便看。
“不着急看,睡去吧。”
*
腊月二十七。
年底事多,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积压的奏折让魏轩看得头疼。
从户部的折子来看,今年国库没攒到什么钱。
原本国库就不充盈,赋税年年减,每年还要花一大笔赈灾银子。
这老天爷还让不让他的百姓吃口饱饭了。
“说说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啊。”魏轩忽然问道。
德子在一旁想了想说起件他觉得奇怪的事儿。
“温塘大人家的侄女落水死了,停灵期间,家里的石榴花居然开了,开得比夏天还鲜艳,好些人看到呢。”
“哦,竟有这怪事?家里死了人,石榴却开花,难道他家快添丁了?”
“哎哟陛下,大家觉得这事儿不吉利呢。大冬天的,开六月的花,这不是和老天爷反着来吗。”
魏轩皱眉道:“嗯,确实不吉利,温家人怎么处理的?”
“温医师让人把花儿打下来,埋到地底下去了,第三天那石榴树果然就不开花了。”
不吉利的兆头,自然就没了。
“还有吗?”
“陛下是问?”
“还有类似的事吗?”
“听说清风观出现了点不燃的香,倒着点才能点燃,从顶上点,怎么都不着。”
魏轩又看了一眼户部的折子。
今年上半年有洪涝,淹了几十顷良田;下半年好几个地方雪灾,冷死饿死不少人,京都还出现了时疫。
他皱眉道:“让司天台的人来一趟。”
“是。”
魏轩又看了五个折子,司天监来了。
若不是一身紫色官袍,凭着下巴长至胸前的白胡须,还挺仙风道骨的。
“参见皇上。”
“嗯,起来吧。根据历法,明年我大陈可风调雨顺?”
司天监有些为难。
魏轩皱眉,“怎么,明年又有洪灾雪灾?”
司天监不说话。
“是干旱,蝗虫?”
司天监摇摇头。
魏轩不耐烦了,“那你说说,是什么!”
司天监黄栌皱眉道:“皇上,宫里有邪祟,影响了您的龙气,会直接影响大陈的气运。”
邪祟?
不知道想到什么,魏轩好半天没说话。
他又问道:“什么邪祟?”
“启禀皇上,该死之人未死,已死之人魂魄未去留恋人间,就是邪祟。”
魏轩坐不住了,已死之人魂魄未去留恋人间?
“哪里,是人是鬼?”
“就在宫里。”
魏轩眉头紧锁。
身后的德子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
司天监继续说道:“具体是怎样,臣还要拿罗盘细细搜查才行。”
他的龙气都压不住,看来是个厉害的。
马上就过年了,妖祟之物还在宫里,宫里能过好年吗,他这个皇帝还能过好年吗?
魏轩来回踱步,“查!必须给我查出来!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邪,居然敢在皇宫横行!”
司天监跪下,“臣领旨。请皇上派一熟悉皇宫的人带臣搜查。”
“德子,你去派个人给黄栌。”
“是,陛下。”
黄栌走了,魏轩心中的波澜却没有平静下来。
邪祟?
难道是皇后的冤魂?
魏轩心下一凛,整个人都陷入短暂的恍惚。
当年,蓝家人最得先皇信任,兵权给出去也没想过收回来。
他喜欢蓝鸢,很喜欢很喜欢,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想要娶她当太子妃。
后来他登基,皇后之位顺理成章是蓝鸢的。
蓝家叛国,他没有迁怒蓝鸢,在蓝鸢死后,他还力排众议让蓝鸢以皇后之礼葬入皇陵。
这么多年,他没有立后,还疼爱她和自己的儿子。
她能有什么怨气!
“皇上,我蓝家向来忠君爱国,何来叛国?”
“蓝家人会死,蓝家魂却永不灭!”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是那样的坚毅,仿佛像是蓝驰剑在说话。
啪——
手边的茶杯碎裂在地,魏轩将微微颤抖的手握成拳头。
德子一回来看到这样的皇帝,头也不敢抬地走到旁边跪着把地上的碎瓷片捡起来。
“陛下,批阅折子累了,要不去淑贵妃那里坐坐?”
魏轩摇头。
鸢儿不喜欢淑妃。
他不去。
“去玉芙宫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