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想为你妹妹报仇了？一尸两命，你还没有了一个外甥。”蓝戈看着对面的男人说道。
“我若不想我这条腿就不会是这样子！”男人吼道。
坐在另一边的老两口神情没落，阿婆一直抹眼泪。
老丈说道：“我家二娘长得好，上门说亲的人不少。两年前，正要定下来，孙家来了人说要纳妾，女儿怕得罪孙淼，让一家人日子难过，就答应了，我们想着她进府是良妾，一般大娘子也不会使劲磋磨，结果……”
他们就一儿一女。
儿子因为这个事成了跛子，家里的银钱都花光了，儿媳收拾东西跑了，一家人，七零八落的，他们不敢再告啊。
“那个孙大郎就是个畜生！”朴大郎愤愤道。
“除了你们，我还找到了其他人，大家一起拧成绳，京都府尹还能甩手不管吗？”
“他是寺卿，府尹如何管得。大理寺根本就去不了！”朴大郎气道。
蓝戈随手拿起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筷子，看也不看扔了出去。
沉闷一声，那筷子紧紧刺入门框之上不动分毫。
屋里三人惊愕片刻。
“你只管递交状纸，你们一家人的安全，以及去大理寺的事情不用管，我负责。”蓝戈铿锵有力地说道。
他长得正派，加上刚才那一筷子，男人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片刻后，朴大郎点头，“好。我定要为我妹子讨一个公道！”
“爹！二狗子欺负我，说我没娘……”门外跑来一个小男孩儿，看到有陌生人便怯怯地躲进朴大郎身边。
男孩约莫六七岁，身上脏兮兮的，袖口和裤脚都是破的。
“你别听他们胡说，你娘就是去远地方了，会回来的。”朴大郎安慰自己儿子，语气里透着艰涩。
蓝戈道：“他上学了吗？”
朴大郎苦笑一下，“给不起束脩。”
原本他是在铺子里当伙计的，可跛了脚后，那家铺子也不要人了，他也因为脚跛，干力气活也没那么快，家里两个老人为了妹子伤了心，身子也大不如从前，养这一家人他就得出十分力，孩子读书就耽误了。
“让他上学。”蓝戈从怀里拿出钱袋，放在那张破旧饭桌上。
“公子无须如此！”朴大郎说道，“我是为了我妹子，不是为了钱。”
“我知道。”蓝戈说道，“孩子得读书，读书也能明事理。银子你们放心用，等孙淼落败，官府想必会让他们赔一些银子，你们可以买回城里的宅子，送孩子去学堂。”
朴大郎想说他能挣钱，可是现实就是家里破破烂烂孩子衣服也破破烂烂。
“多谢公子了。”
“无须客气，你的脚，去济世堂找温医师，或许还能治。”
原本这是温然给他的‘锦囊’。
可朴大郎既然答应了，他也就没必要用来利诱了。
蓝戈从怀里拿出叠好的纸，拿给朴大郎，“这是状纸，你明日就去京都府尹鸣冤击鼓就行。你家这边，会有人看顾的，你放心。”
“好。”朴大郎接下状纸，眼里有震惊，他之前状告之时是没有这么一篇全是字的状纸的。
蓝氏细细说了如何上告，如何应付衙役，如何应付府尹的问话，待朴大郎对答如流才离开。
蓝戈赶回济世堂的时候，刚好是午时。
温然料想他和曹武会来，让阿川去买了酒。
“这可是温姑娘第一次买酒。”曹武笑道。
“江前辈在，你们正好一起畅饮。”温瑶道。
“是啊！”江林一闻，“嗯，今朝醉的杏花酿，不错不错。”
蓝戈看着江林要给自己倒酒，摇头，表示自己不喝。
他说道：“朴大郎已经答应了，明日就会状告孙淼。”
“说起这个——”曹武从袖口拿出一张纸，“孙家私宅部分图样，荀大娘子的院落我做了标记。”
温然看了一眼曹武，“没想到曹公子居然画画很不错。”
曹武笑了声没说话。
“那今晚，可有事做了。”温然笑道。
“什么事？”
“这事还得是轻功好的人才能做，江前辈，您能悄无声息在太常寺毁了孙淼的软轿，想必轻功一定很好，这件事能否麻烦您帮忙？”
“没问题。”不用去看蓝戈，江林都知道，这事儿必须帮。
温然说了计划，最后道：“别一下子吓死就好了。”
“我有分寸。”江林不甚在意说道。
*
天上星子密布，星星点点，亮晶晶的，好看极了。
只是夜里凉，穿得薄的怕是要打个冷颤。
孙家。
两个丫鬟冷得‘咦’了一声，笑起来。
一人打着灯笼，一人捧着托盘，往主院去。
“大娘子又为大公子着急上火了。”
“谁让大公子院儿里的艳儿那样狐媚，勾搭着公子不思读书。三年一次秋闱快开始了，大娘子肯定急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小道上种着绿油油的万年青，叶片反衬出暖黄的光。
哗哗——
树叶哗哗作响，可此时没有风啊。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走得更快了。
两人走进院子才缓了一口气。
“啊！”偏瘦的丫鬟忽然惊叫一声。
廊下的婆子骂道：“你个小蹄子乱叫什么，小心撕烂你的嘴！”
偏瘦丫鬟带着哭腔：“妈妈恕罪，婢子……婢子刚才绊了一下。”
“快点把燕窝端来，大娘子用了要睡下了。”
“是。”
丫鬟端来燕窝去后，回到房里和刚才一起走路的丫鬟小声聊起来。
其他丫鬟也凑上来听。
“刚才真的有人拍我了，冰冰凉凉的……”
“是不是有鬼啊……马上就七月半了。”
“大娘子院子里死了好几个，难保不是谁的冤魂。”
直到妈妈在外面骂了一句，这才停下。
正屋内，荀氏喝了燕窝问道：“刚才是何事？”
“就是小丫头绊了一下。”婆子随意说道。
“你刚都去听墙脚了，还不说实话？”
“说是……有人忽然轻轻碰了一下，手指冰凉。”
“呵，说有鬼是吧？”
“我看她们是腻了，使手段使到我这里了！叫我查出真相，定不轻饶。”
婆子知道荀氏说的是后院那几个姨娘使心机，她附和道：“还得是您，那小丫头吓得魂不附体的。”
*
柯家。
孟大娘子双眼碌碌看着帐顶叹了口气，无奈道：“吉祥，叫厨房煮碗安神汤来。”
“厨房备着一碗，我叫人热了端来。”吉祥回道。
这两日怎么总是睡不好。
一刻钟后，孟大娘子喝了安神汤，才安心躺下闭眼睡觉。
又一刻钟，睡意却迟迟不来。
她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想着过去的事情。
安神汤没有用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坐起身，烦躁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