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脸颊撞上硌人的衣裳。
宋云荷搓了搓脸,抬起头,一掌软绵绵拍到那人的脸上,“你也眼熟……”
闻竞嗅着她身上的清香和酒香,心头一震,悬在她腰后的那只手,鬼使神差朝她腰间靠近。
“哎?那是楼司业吧?”
“快看快看,见到活的楼司业了!”
“旁边那个是不是闻少卿……”
“嘘嘘嘘,别看别看,小心眼珠子都给咱们挖出来。”
闻竞听到旁人窃窃私语,收回手,微微侧身,完全挡住宋云荷的脸和整个身子。
随后喊了声一旁呆滞的雾草,“去车上给你家姑娘拿顶帷帽来。”
雾草惊醒回神,“我马上去!”
闻竞站住脚,让她稳稳靠在他怀中,看向楼羽轩时,眸色骤然迸发寒光,“她怎么醉成这样?”
尤其还是大白天。
楼羽轩漫不经心地耸耸肩,“我也不知道,要不你问问她?”
闻竞转回脸去,不想与他搭话。
无趣之下,楼羽轩悠然摇着折扇,走时还不忘调侃闻竞,“脸这么臭,她醒来看见你一定会被吓死。”
此时闻竞恍若未闻,只担忧地望着呼吸均匀的宋云荷,心跳加快。
……
也许是因为醉酒,宋云荷当晚睡得格外安稳,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拉开房门,雾草正将几壶酒摆在石桌上。
“买酒做什么?”她问道。
雾草扶她坐下,给她倒水,“姑娘,这是楼司业让星沉阁送来的,他说昨日惹你不痛快,看你爱喝青梅酒,特意送给你赔罪的。”
宋云荷蹙眉盯着酒壶许久,随后转身进屋,拿出一支银针,浸入酒中。
银针没有发黑。
看来确实是她酒量,才喝几口就醉了。
楼羽轩不像是个会在意她生不生气的人,宋云荷没敢收,“这些酒,你等会儿送回国公府上,就说我不需要。”
雾草:“好。”
宋云荷抿着水润嗓,一边问道:“昨日的事我记不太清了,我喝醉之后没有胡言乱语吧?”
雾草淡然回道:“没有,姑娘直接醉倒在闻少卿怀里了。”
“噗!”
宋云荷喷出一口茶水,难以置信地再问一遍:“你说我倒在谁怀里?”
雾草嘿嘿一笑:“闻少卿。”
宋云荷惊疑:“他怎么会在?”
她只记得自己和楼羽轩说些酒啊人啊什么的。
完全没有闻竞来过的印象。
雾草安慰她说:“别担心,闻少卿没生气。”
宋云荷:“我不是在意他生不生气,而是星沉阁里那么多人,万一看见我和他……”
雾草:“没事,我给姑娘戴上了帷帽,旁人没看见你的容貌。”
宋云荷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只是,外头已经传出闻少卿当众抱着一位姑娘的流言了。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那位姑娘就是她家姑娘,雾草没说,省得姑娘烦心。
雾草重新给宋云荷倒了一杯茶水,“对了,昨日大公子提前回到京城,去看了宋景翊。”
宋云荷捏着茶杯,“宋津……他竟然没来找我?”
雾草:“没有,我听说他连忙打了一副棺材,在别院设了灵堂。我、我还听说……”
见她欲言又止,神色惊恐,宋云荷连忙问:“听说什么?”
雾草压低声音,神秘道:“昨夜宋景翊的随从在别院守灵,发现棺裂了。”
民间传闻,棺裂代表棺中之人还有执念未了,死不瞑目。
雾草想起昨日宋景翊那恐怖的死状,有些害怕,“姑娘……他会不会没死?”
宋云荷拧着眉,“他病成那副样子,不可能活……”
她嘴上说着,心里却不敢肯定。
毕竟她能重生,已经是一件怪事了。
……
宋景翊头七这天。
宋云荷站在侯府别院对面的屋墙上,望着家仆将灵枢抬出来。
“宋景翊,黄泉路上,好好向阿娘忏悔吧。”
她说得极小声,话音却悄然传进了灵枢里。
宋景翊耳朵一动。
他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里。
他抱着刚出生的妹妹,发誓一定会保护好她,等她长大了,他要背着她出嫁。
几年后,妹妹长成一个圆圆糯糯的小团子,锦娘给她起了一个小字,叫妧妧。
妧妧总爱追在他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特别单纯懵懂一个小姑娘。
直到母亲战死的噩耗传来,他渐渐发现妧妧长得越来越像母亲,每次他看见她,就好似见到阿娘的鬼魂,吓得他噩梦缠身。
也许是从那时起,他渐渐疏远了妧妧。
后来,父亲带回来一个庶妹,柔柔弱弱的,怪惹人怜爱。
可是妧妧却总是弄哭雪儿,他一怒之下打了她一巴掌。
妧妧离家出走了。
起初他还会挂念她,但慢慢他发现,雪儿更像小时候那个纯真善良的妧妧,他对妹妹的宠爱,不知不觉从妧妧身上转移到了雪儿身上。
那时他还无意中听到父亲对雪儿说,妧妧可能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母亲在外头有了奸夫!
宋云荷是野种!
三年后,宋云荷一回来就撞破了长意与父亲共处一室,长意被迫嫁给父亲,在府中郁郁而终。
都是因为她,长意才会死!
她这个野种凭什么站着侯府千金的名头好好活着?!
于是,他处处打压她,撺掇父亲将她赶出侯府。
她一离开,他便平步青云,官至宰相。
宋云荷死在阁楼后,是他背着雪儿风光出嫁……
脑海中的记忆陷入一片混乱。
再清晰时,端王逼宫登基,做了新帝,第一件事就是以清除旧党的名义,将他押入大牢。
雪儿还去牢里看他了。
只不过她已不是当年纯良的小姑娘,她亲口告诉他,她是故意撮合夏长意和父亲,父亲娶了继室,她就能过继到夏长意名下,名正言顺成为侯府的嫡女!
也是她故意捏造宋云荷不是父亲的血脉,借他的手铲除一切阻碍她高嫁的人!
宋玉雪才是心肠歹毒的那个人!
宋玉雪露出真面目后,他还没来得及为妧妧赎罪,就被五马分尸惨死刑场。
妧妧是他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
是他亲手杀了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
他好后悔!
他死千次万次都不足以弥补妧妧受过的伤害!
前世的回忆不断冲击脑海,窒息感笼罩着全身。
下一刻,宋景翊猛然松开一口气,睁大双眼,推开头顶的桎梏,猛然坐起来。
一道白光乍然刺入眼中。
抬棺人吓傻了——
“鬼啊!”
“宋景翊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