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竞从树林中走出来。
一见他浑身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谢隐迅速拔出宝剑,护在宋云荷身前。
宋云荷被抓了个现行,慌了一瞬,慢慢稳住心神道:“我受长意生前所托,将她葬到别处,闻少卿就别管了。”
她径直往前走,与闻竞擦肩而过,一道低沉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刨坟盗墓,偷窃三品官员家中女眷的尸体,是要下大理寺狱处死的。”
闻竞不紧不慢走到她面前,堵住去路,“我是大理寺少卿,你说我能不能管?”
宋云荷被迫停下,往后挪了两步,看他的眼神变得锐利。
闻竞从袖中拿出一只琉璃瓶,口吻带着半分威胁:“我在夏家附近捡到此物,虽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我已查明含有毒素,若是在夏长意身上查验一番,会不会有意外之喜?”
谢隐一惊,握紧了宝剑。
而宋云荷看了一眼那只琉璃瓶,脸上并无波澜,“你想太多了,医师早就说过夏长意没有中毒。”
闻竞目光冷冽,“光看表面,的确是没有查出来中毒之相,但如果剖尸……”
“闻竞!”
宋云荷脸色一变,怒斥道:“你要因为自己的猜测毁了长意的身体吗?夏尚书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看她反应激烈,闻竞断定此事绝不简单,“若我非要查,谁能阻止我。”
“你!”
“别跟他废话,我杀了他就完事了。”谢隐低声道。
“不可。”宋云荷制止他。
师父是悲悯之人,不能为了她沾上鲜血。
她收起谢隐的剑,将夏长意交给他,压低声音不让闻竞听见,“师父,你先带她回去解毒。”
谢隐不放心她,“那你怎么办?”
宋云荷小声说:“没事,他打不过我。”
谢隐发现闻竞手上有伤,时不时咳两声,相信了宋云荷的话。
见闻竞挪了一步,拦着谢隐不让走,宋云荷又挡在两人之间,“你是冲我来的,放他们走。”
闻言,闻竞没再拦着。
谢隐带走夏长意后,闻竞俯视着少女愠怒的眉眼,眸色一暗,“你怎知我是为你而来。”
宋云荷冷笑一声:“你真的想查,完全可以直接查,何必先来吓唬我。”
他明明可以带着大理寺的人过来,当场人赃并获,可他却是一个人独自前来,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闻竞指尖触着怀里的玉簪,心平气和问她:“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
“救她。”宋云荷神色冷淡道。
“她是你未来的继母,你应该恨她才对。”闻竞特意派人去侯府打听过,宋云荷十分反对宋烨娶继室。
“她被污蔑失了清白,迫不得已嫁给宋烨,我该恨的不是她,而是将她逼到宁死不嫁的人。”宋云荷目光坚定地盯着他,“她不想嫁,我不想她进门,我们合作各取所需不行吗?”
闻竞只觉得她鬼话连篇:“她已死了四日,你却说在救她,你觉得我会信?”
他亲自查验过,夏长意心脉停止,大罗神仙都就不可能救活。
宋云荷见谢隐彻底消失不见,放下心来,也不怕惹怒闻竞,“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人已经带走了,你想查也没尸体给你查。”
趁闻竞愣神,她一个闪身抢走他手里的琉璃瓶,当着他的面捏了个粉碎,理直气壮道:“就算你看见我带走了她又如何?凭你是大理寺少卿,就能无证无据定我的罪?”
闻竞被她的举动震住,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你以前路过都会救起素不相识的人,现在却亲手害死了一条人命。”
“宋云荷,你变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救他的少女是那样纯良开朗,而眼前的少女好似经历过风浪,身上带着沧桑与狠劲。
除了武功与身形相似,她们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宋云荷听他云里雾里的话,没太当回事,“你又不认识以前的我,我是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来评判。”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闻竞怔在原地,心口处的伤隐隐作痛。
他忍着痛楚厉声道:“老崔!”
崔司直从远处跑来,行了个礼,“少卿。”
闻竞捂着心口,扶着崔司直的肩膀,问道:“那人带着夏长意去了何处?”
崔司直一直跟在他身边,方才领了他的暗示,悄悄尾随谢隐。
崔司直为难道:“他精明得很,武功应该也在我之上,我……跟丢了。”
闻竞咬牙道:“从今日起,跟紧宋云荷,将她去过何处一一禀报给我。”
“是。”崔司直看闻竞脸色很差,扶着他走出坟地。
闻竞揪紧心口,忍到额角青筋暴起,眼神可怕。
宋云荷,我本想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那就别怪我公事公办了……
……
莲青堂内。
宋云荷见夏长意一直没醒,紧张地问:“怎么样了?”
谢云亭不慌不忙拔出夏长意身上的银针,提笔写着药方,“毒已经解了,还需要休养三日才能醒过来,你把她留在我这儿,我一定让她生龙活虎的。”
宋云荷一听,悬了几日几夜的心终于落下来,“师父,师兄,这回多谢你们帮我。”
谢隐轻拍宋云荷的肩,“客气什么,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宋云荷难得展颜一笑:“改日我带你们在京城玩一圈。”
“好!”谢隐心花怒放。
到那时,他要给小七一个惊喜!
莲青堂内药材有限,谢云亭临时加了几味药,把药方给了谢隐去别的医馆采买。
宋云荷顺道问起锦娘的事:“师兄,锦娘的病怎么样了?”
“还需要一些时日才会有起色。”
谢云亭面对各种疑难杂症,向来是游刃有余,此时却头一次露出了难色。
“其实,我还发现了另一件事……”
宋云荷听完谢云亭的话,大吃一惊,连忙赶回别院。
雾草在房里,刚伺候锦娘睡下,见宋云荷进来,正想开口。
宋云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坐到床边,给锦娘掖了掖被角。
方才谢师兄说,锦娘患有不孕之症,并且是后天所致,可能是生过大病。
至于何时患上的,并不确切。
“锦娘,若是我利用你不孕之事戳穿宋玉雪,你会怪我吗?”宋云荷很想直接公布此事,但她不能趁着锦娘生病,未经同意便自作主张。
万一锦娘觉得女子不孕是耻辱呢?
她深思其他法子,片刻后,眼中乍然闪过狠厉,“宋玉雪,我是有必要找到你亲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