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阙看了看地上那柄被男子修为压下去还欲挣扎颤动的剑，又抬眼盯着男子的脸。
“跟你走，孤能活？”
怨煞要侵占他的身体，泓惜道人也要杀他，他只是肉体凡胎，敌不过，这么问不过是求生的本能。
即使他的武功已经是人类中的佼佼者，可天下之大，还有很多远超认知的力量。
连连受创，他这才发觉还是自己太渺小。
“能活，你可愿放弃这里一切跟我走？”男子语气平淡，却让人觉得可信。
萧阙再看一眼他的手，下一秒把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放上去。
这是朝他伸出的生机，他没有理由不抓住。
男子手掌温度包裹他的小手，竟让他有种从此不再是孤家寡人的错觉。
离开前，男子对地上一具尸体施术变成他的模样。
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六甲九章，天圆地方，遁。”
脚下迅速形成一个法阵，萧阙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飓风迷得睁不开眼。
等他再睁眼时已经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远离杀戮，周围是悦耳鸟鸣声。
染血的睫毛连眨，萧阙心中震撼男子的强大，表面却不动声色。
他是帝王，不能表现出没见识的窝囊样。
脚下实木，两侧高竹，身后是竹屋院落，地处高处，前面是群山峻岭，青鸟远行，一览无余，美不胜收。
“这里是仙境？你是仙人？”挣脱他的手环顾四周，萧阙得出这么个结论。
“呵。”男子轻笑，“并非仙境，此处名为竹隐山，我欲修仙，不过未曾得道。”
他戴着面具，萧阙还是看到他笑弯了眼，越发好奇他长什么模样。
“这么说，你和天剑门那些弟子一样，都是修仙之人？”
听到他不是神仙，萧阙身份架势上来，两手背在身后，不让自己气势输人一等。
但他俨然忘了自己此刻模样狼狈，如此强撑反而多了几分好笑。
事实上云不归也确实笑了，“也可以如此理解。”
“咳。”被他笑得心里发麻，萧阙轻咳一声保持镇定，眼睛上下打量他。
没有天剑门修行弟子清冷寡淡的打扮，云不归衣物质感很好，腰间和头上都配了饰品。
发冠上镶着有角兽头状铜片，腰侧是别着青羽绿铁，后腰是一个由轻铁片制成的兽形架，他一动便发出嘎吱响。
云不归任由他打量，大大方方，萧阙倒先不好意思起来，摸摸鼻头道：“你为何要用面具掩面，难不成是面容丑陋？”
云不归抬手揭下面具，“戴面具只为方便行事。”
等他露出真容，萧阙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他长的不丑，甚至可以用人间绝色形容，是看一眼就能让人沦陷的存在，就连他都不禁看呆。
“看样子你似乎很满意我的长相。”
他一句话将萧阙拉回现实，他侧开头，懊恼嘀咕：“红颜祸水。”
不知为何会把形容女人的词用来形容他，但此刻萧阙是真的厌恶这张脸，只因他见过萧佑太多榻上欢。
“小家伙，还挺难伺候。”云不归不怒反笑，转身往一侧岔路走，“跟我来。”
“去哪？”
“带你去洗洗。”
萧阙低头看一眼自己那满身污血，抬脚跟在他身后。
“你可知那道人为何要杀孤？还有你为何要救孤？”
“不知，至于我嘛，举手之劳。”云不归没停下脚步，回得有些搪塞。
“不过新帝萧阙已死，从今日起你要忘掉这个身份。”
半天听不到人回话，云不归回头，“嗯？后悔了？”
他眯了眯眼，“大丈夫一言既出……”
萧阙抢先堵住他的话：“孤，不是，我知道了。”
他勉强服从，云不归没再说什么，轻叹一声继续走。
也是，身处权利之巅，若不是为了活命，他大抵不会跟自己回来。
跟在身后的萧阙也默不作声，这一切转变来的太快，恍恍惚惚间像是一场梦，他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萧阙一边走一边四处观望，竹隐山他以前没听过，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妙境。
跨过石块连成的桥，萧阙跟着他来到一处瀑布下。
“初秋尚暖，你今日便在此沐浴吧。”云不归给他指了指面前小水潭道。
“知道了。”
萧阙准备脱衣，却见云不归盯着自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要看我洗澡？”幼小的脸上不悦与警惕交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女娃娃。
“呵。”云不归被他逗乐，“怎么，你怕羞？”
“都是男人我怕什么？我只是不喜欢被人盯着，尤其是洗澡的时候。”
说不怕的人眉头都要拧在一起。
可他不知道他就算摆谱，在云不归眼里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嗯，还是个有点傲娇的小屁孩。
“呵呵呵……放心，我也没有看人洗澡的癖好，我需要等你褪下衣服，量丈尺寸才好给你置办几套换洗衣物。”
他似乎很爱笑，尤其是笑的时候声音极其酥麻，跟宫里那些狐狸精似的，萧阙听着讨厌。
解开腰带，萧阙终于还是受不了他的注视，皱着脸道：“你，转过去。”
“呵。”云不归又笑，“好。”
听到入水声云不归才转过来，萧阙此时背对着他，他能清晰看到那幼小的身躯上被无数道伤疤包裹，已经没一块好肉。
眼皮微敛遮住那抹不明情绪，云不归蹲下去拿起他的衣服。
“你的衣服我先拿走，稍后我让小木给你送过来。”
萧阙转身想问小木是谁，话到了嘴边又给憋回去。
“知道了。”
云不归离开，萧阙一头扎进水里，等憋到快窒息他才把脑袋伸出来。
同样一个动作他做了一遍又一遍，脑海里不停浮现今日差点被杀死的画面。
弱小，说到底还是他太弱小。
“咦，人嘞？”萧阙钻得深，小木抱着衣物走到潭边看水里半天也没见动静。
下一秒萧阙从水里钻出来，小木被吓一跳，拍拍胸脯，“咦，吓死个鸟嘞！”
“你就是那个那个叫啥来着？”
“萧阙。”见他拍脑袋想半天都想不出来，萧阙道。
“对对对，主人让我给你送衣服来。”
“你就是小木？”萧阙歪头看他。
来人普通小厮打扮，但嘴巴细尖，两鬓还有两片黑白相间的羽毛，像怪物志中的妖物。
“对。”小木笑起来嘴不是向两边扯，而是上下大开。
“妖怪？”萧阙直言不讳，未见胆怯。
小木提起裤腿蹲下来，“可不是妖怪嘞，我原身是啄木鸟，幸得仙人点化，又在这竹隐山吸收天地之精华，这才勉强幻化成人形。”
“仙人？你指的是带我来的那人？”
小木憨实，摇摇头，“不是不是，是主人的师父，不过已经仙陨了。”
小木说完咂吧着嘴，似在惋惜，仙尊陨落前说过他是天上最后一位神仙了。
萧阙诧异，原以为得道成仙只是凡人之执念，神仙也只是话本中的传说。
“既然仙人是你主人的师父，那你的主人是不是也会成仙？”
小木继续晃晃脑袋，“不好说的嘞，仙尊说主人若想得道还需一劫，渡得过便得道，渡不过也就只能止步如此。”
“什么劫？”
“不晓得，仙尊说天机不可泄露。”
小木的嘴没个把门，萧阙甚至都不用套话。
“唉，不过主人已经卡在这关一百多年，悬咯！”
萧阙瞳孔瞪大，差点被口水呛到，“一，一百多年？你主人到底多大？”
小木竖起三根手指，“三百多岁！”
萧阙嘴角抽抽，云不归看着也就二十几岁的模样，这鸟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