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妖带她去了一处隐蔽于山林的地宫,关在房间中时刻做为他的美食。
而她,已失了生还的希望。她见过被妖吸食的尸体,没有血肉,干瘪皱巴,自己迟早也会变成其中一员。
然而,死亡迟迟未至,那妖没再来过。她被关在房中三日,没有食物和水,没成妖的食物,自己倒要饿死。
抱着赌一把的心思,她再推门,发现妖施加的封印已经消失,她便如此逃离了房间。
整座地宫空无一人,潮湿阴暗,好不容易寻得些食物充饥保了小命,她却寻不到出去的路。
浑浑噩噩徘徊许久,终于在某处寻见亮光,激动地推开那扇门。
然而,门内是一片广阔的莲地,通体发着淡淡的紫光,池中央有一露台,躺着的正是那只妖。只是此刻的他头发散乱,浸在池中,身下殷红一片,似乎没了生息。
萧小祁壮着胆子上前查看。不得不说,那妖的容貌绝世,有着远比女人的艳丽。见他长如羽翼的睫毛颤了颤,她吓得就要逃走,衣角却被对方抓住,身子倾倒被反压在地。
他扼住她的下巴,眸中尽露凶光,俯下身便要吸食她的精魄。那一霎那,她只觉身体正被一点点掏空,是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然而,窒息感并未维持多久,那妖呕出一口血,松开了她,难受地捂着胸口不住地发颤。
得救的萧小祁趁机挣扎着爬起来要逃,被对方厉声制止。
“站住!”
萧小祁只是脚下一顿,依旧往门的方向逃去。身后却是袭来一股厉风,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她这才回头,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把我房中的琉璃瓶拿来。”他命令的口吻仿佛在吩咐丫鬟。
萧小祁疑惑地望了一眼,并未挪步。
“没有我,你出不了这地宫,不想一块死在这就听我的命令。”
她听着好笑,破罐子破摔,道:“反正都是死,等你伤好了还不是一样要吃我?”
妖冷哧一声,声音虚弱,但邪厉的语气一点不减:“你这瘦弱的身子也补不了我多少,我可以答应放你生路,前提是照顾我伤愈。”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萧小祁有些心动,若是有一线生机,她愿意与虎谋皮。终于,在一番犹豫后,她答应了交易。
自此,她小心翼翼又笨手笨脚地照顾那只妖,毫无医术的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为其缝制腹部的伤口。
妖身被施了封印,他想练邪术的方式冲破封印,导致走火入魔,更是撕裂了原本腰腹受的伤。那琉璃瓶中是之前炼制的精魄,她真怕有一日,精魄没了,他会将魔爪伸向自己。
她更像一只关在笼中的白兔,每日战战兢兢祈祷着同为笼中的灰狼能够怜悯自己。
装可怜终还是有了效果。原本性情暴躁、喜怒无常的妖每次要生气发火时,瞅见她眼中带泪楚楚可怜的模样都会心软,压低声线,换成了温言细语。
日子久了便有了依赖,不是萧小祁对他的,而是他对萧小祁。每日一睁眼,他就要急唤她来到身边,见到本人才算安心,生怕她逃了。
渐渐,依赖转变了情愫。
某日,悠悠转醒的妖发现那丫头不见了踪影。为了时刻见到她,特意让她将床榻搬入练功的地方。他焦急呼唤她的名字,空荡荡的地宫并未有回应。
气急败坏地震碎了那孤零零的小床榻,他冲出房,一间间寻觅,直到寻至一间荒废被整理出来的房。房门被轰开,萧小祁惊叫一声蹲进浴桶里,趴在桶旁颤颤巍巍地露出半个脑袋。
好险,寻到密道正准备一探究竟,便听到他的声音。避免生疑,只能钻进这原本用来沐浴的浴桶中,将机关打开的密道口堵得严严实实。
“你……你出去!”
为掩饰,她可真真切切脱了衣物钻进来。
“为什么不应话?”
“我这样怎么应?”
“无论如何都得应我的话!”
怒意未消,那妖冲上来一把将她从水中拽出来,一览无余。不顾对方挣扎,兀自拥入怀中,良久才得以平息怒火。
待回过神,才意识到怀里的人未着衣,挣扎而带来的胸口摩挲让他着了魔般不愿松手。
“别动!别动……”
情愫高涨耐不住怀里试图挣扎的身体,不耐烦上涌,扣住脑袋强吻而来。
欲望无限放大,终是生吞活剥了这只兔子。
萧小祁只觉天塌下来,未出阁便失贞,即便她逃回去,百般解释那婚事也将作废,必将成为萧家唾弃之人。
她不愿意和一只妖待在一起,更是在这永无天日的地宫里。
趁着他熟睡而去,她强撑着被碾过般的身体,悄悄挪开浴桶,钻入密道。
密道漆黑,石壁湿滑粘稠,她一点点摸索着前进,终是在尽头寻到出处。
见到久违的阳光,萧小祁破泣为笑,可没逃多远,妖便追了上来。纵使她使出浑身力气,拼命地逃,跃不过他轻轻一飞身挡在面前。
她吓得跌倒在地,对方想伸手去扶,被一言喝斥:“别碰我!”
积压的情绪终是在这刻爆发出来,妖顿住,收回手,看着泣不成声的人儿垂下眸。
“我会娶你。”
初入凡界他并不经事,觉得无非就是负责罢了。
“谁要你娶?”平日怯懦的眸子此刻凶恶,“我早订过亲了,如果不是你,早已与我夫君琴瑟和鸣,做一个当家主母,过我想过的日子。”
“别人能给的,我照样能给。”
“给什么?”小祁冷笑,泪如泉水,越涌越多,“你是个十恶不赦的妖!无非觉得图个新鲜,哪日新鲜过了我就成了口粮。你根本就没想放我走,找了各种理由推脱,甚至这样羞辱我。”
“妖又如何?”妖也怒了,“我不过如你们凡人一样屠鸡宰鸭,吃该吃的食物。大不了我将你变成半妖,和我一同享尽凡人精魄的美味。”
话音刚落,他就要伸手将她拽起,蓦地,一片树叶飞速划过。他侧头一偏注意到突如袭来的气流,闪身避开。
周围的树叶如条条卷卷的长蛇,一圈圈盘旋向上。在飞舞的叶海中,一个身着水墨青衫戴着玉面的男子缓缓降落,冷眼凝视着妖。
“三哥?”
妖脱口而出,有些惊慌。
“父君已经得知你私自越界的事,跟我回去领罚。”
妖不甘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萧小祁,道:“好,在此之前,我想做一件事。”
玉面男子顺着目光睨向她,不屑嗤声:“怎么与凡人纠缠上了?我劝你趁早收心,若是被父君知晓不会有好下场。”
“不用你管,等我一日,我会同你回去。”
原本萧小祁以为他要做的事是弄死自己,对方却是破天荒地将她送回家,应了之前的承诺。刚以为总算事了,他却附在耳畔说了一句:“等我,我会娶你。”
不知与父亲私聊了什么话,只远远望去,见着他手中亮了一块玉牌。自此,她被软禁在单独安排的小院,退亲待嫁。
府中人并未苛责,对她的态度更多的是忌惮。直到后来,她从父亲口中得知了那只妖的真实身份——妖界的第七位君主,堇宏。
她甚至连妖的名字都是父亲转告,并告知他留了信物,让她等着待嫁。妖君身份特殊,即使是无心阁也会忌惮,之前的杀环凶案只能就此作罢。父亲更不敢惹怒,因为妖发起疯来,最坏的打算是将整个常州变成圈养城。
可为什么要牺牲她呢?
她日日夜不能寐,即使入了梦,也尽是那些可怖的干尸残骸。她不愿意和一个时刻吃掉自己的妖在一起,更是不愿再承受那日蹂躏般的疼痛。
这些担惊受怕终是在一年后达到顶峰。他回来了,派人捎话,婚期即刻提上日程。
半夜被驾上婚轿,送亲队伍没有敲锣打鼓,只是静静地将她抬向深山。她知道这路线,通往地宫的路。
想到要与他一辈子待在永不见天日的地宫里,她愈加害怕,终是在轿落休整时抓到了救命稻草。
送亲队中的家奴阿满。
那个时刻偷瞄她的家奴,据说曾是个镖师,丢镖欠了巨债自愿卖进萧家为奴。
“求求你,带我走。”
梨花带雨的娇弱美人这样求自己很难不心动,更何况是自己暗暗倾慕的姑娘。
阿满丝毫没犹豫便答应下,悄悄带走她与想要一同离开的丫鬟小桃,三人就此离开。
一路逃,阴差阳错踏上出海的商船。不幸的是,商船遇上风浪,雷电击中船帆,整船沉没;幸运的是,三人抓,住浮板,侥幸逃生。在无尽的大海中漂泊了三日,最终落在一座孤岛上。
而这孤岛,便是瀛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