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温竹瑶看到她满眼的惊奇,“你没下山?”
“下山啦!”眠眠轻快的声音回答,“不过早上又上来了,给你送一些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
温竹瑶看到床位的行李箱,眼神瞬间温柔起来,“阿晏让你送上来的?”
“对啊。”眠眠点头,解释,“东西全是周总收拾的,你一会看看缺什么,我晚上下山,明天再给你送上来。”
温竹瑶抿唇轻笑,“不用这么麻烦,我在山上治病也没什么需要的。你要是没事的话就下山,当放个假。”
“那不行!”眠眠走过来,直接将她被子掀开,把人直接给抱到椅子上轻轻放下,“我既然领了工资那就要干事,我可不是那种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人。”
温竹瑶刚想开口,她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她,“呐,刷牙。”
因为她随时会自主出血,所以不方便出去,洗漱什么的都是眠眠拿个桶过来装污水,等她洗漱好再拎出去倒掉。
顾沉岸端着热腾腾的早餐走进来,“山上的早餐比较单调,你将就吃吧。”
小米粥配馒头,还有自制的腌菜,说不上多美味,胜在清爽,温竹瑶难得胃口不错,将一碗小米粥都吃了。
顾沉岸端着出餐盘出去,眠眠则是将温竹瑶抱回床上,见不悟大师走进来,识趣的先出去了。
不悟大师手里拿着一套很旧的药箱,走进来低沉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温竹瑶低头,轻声细语:“方丈大师……”
“你的病,悟色有跟你说吗?”他放下手问道。
悟色?
温竹瑶愣了片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悟色应该是顾沉岸的法号。
“他还没有来得及跟我说。”
“你的病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而且治疗的过程漫长又痛苦,我每日需要给你施针三次,你还需每日喝下药汤,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这些你是否能承受?”不悟大师低沉的嗓音问道。
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要是半途而废,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受这份罪。
温竹瑶仰头对上他沉静的眸光,声音轻盈却坚定,“不管结果是什么,不管过程有多痛苦,我都愿意试一试。”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活下来,她也想要尝试,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她才能跟在乎的人在一起,爱她的人才不会伤心痛苦。
不悟大师见她心志坚定也不再多言,“那你躺下,我们开始吧。”
温竹瑶闻言,缓缓的躺下了。
不悟大师打开医药箱,拿出自己的针灸盒,点灯消毒……
*
屋外的厨房外,顾沉岸坐在一个小凳子上,面前放着的小炉子,炉子上的药罐已经烧的漆黑,充满了年代感,冒起的白烟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眠眠蹲在一旁,双手撑着下巴,忍不住问道:“这药真的能治好瑶瑶姐吗?”
顾沉岸手里扇风的扇子顿了下,面无表情道:“不知道。”
“那你师父会治好瑶瑶姐吗?”她歪着脑袋问。
顾沉岸眼底划过一丝不耐烦,侧头看了她一眼,还是回答:“不知道。”
眠眠有些不高兴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也不知道周总怎么放心把瑶瑶姐交到他手里的。
“你要是有办法,你去治啊!”顾沉岸没好气的怼道。
“我要是会治还用得着跑山上来?”眠眠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只觉得他说的话很傻。
顾沉岸:“……”
没想到这个小呆货还挺牙尖嘴利的。
“话这么多,你的嘴是租来的,不说话就浪费了?”
眠眠:“……”
这人长的人模狗样的,嘴巴怎么跟抹了鹤顶红一样,真让人讨厌!!
生气的起身跑开,去找山上的猴子玩了。
顾沉岸的药熬的快差不多了,不悟大师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师父……”
顾沉岸起身,神色有些紧张。
不悟大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药熬好了?”
顾沉岸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药罐:“差不多了。”
“端给她喝吧。”不悟大师说完走向自己的禅房,要进屋之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叮嘱道:“我给你开的药也要喝。”
顾沉岸点头:“我知道了,师父。”
用厚厚的棉布包裹住药罐的手把,端起走进厨房,倒出一小碗褐色的药汁,药味浓郁的连顾沉岸这种常年喝中药的人都有些受不了。
端着药推开房门,温竹瑶侧躺在在床上,盖着的被子有一半滑到地上,她紧闭着双眸,苍白的小脸上满是痛苦。
顾沉岸知道,师父每次施完针人都会精疲力竭,一点精神都没有。
而这样的痛苦,她每天要承受三次,还要喝苦到难以下咽的中药。
为了活下去,这样的痛楚是她必须要承受,哪怕自己想要替她承受,也无能为力。
“瑶瑶……瑶瑶……”
他轻轻叫了好几声,温竹瑶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满是迷惘。
“该喝药了。”
温竹瑶呆滞的眼神慢慢有了焦距,想要自己坐起来,但身体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顾沉岸单手抱住她的肩膀,慢慢的将她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慢点,来,喝药……”
药碗刚到嘴边,她就扭过头,“闻着就很苦。”
“良药苦口。”顾沉岸耐心劝说,“药要趁热喝,凉了就更不难喝,效果还不好。”
温竹瑶侧头看了他一眼,“一定要喝?”
顾沉岸点头,神色严肃又坚定,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温竹瑶无奈的接过药碗,皱着眉头轻抿了一口,苦的下一秒就想吐出来。
“不能吐,咽下去。”顾沉岸沉冷的嗓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温竹瑶硬着头皮,将苦到极致的汤药全部咽下去,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几次想“yue”,都硬生生的逼回去了。
顾沉岸将碗放到旁边,扶着她慢慢躺下,拉了拉被子,“我知道药很苦,但为了治病也要忍一忍,好吗?”
温竹瑶深呼吸几口气,气若游丝道:“我……知道。”
顿了下,又小声道:“你有手机吗?我想打个电话……”
顾沉岸眼底有什么一闪即逝,故作镇定道:“手机没有信号,这里打不了电话。你是有什么事吗?”
“这样啊……”她眼神里闪过明显的失落,浓翘的睫毛缓缓垂下,低低的声音道:“没什么事……我只是……”
想周晏殊了,想听听他的声音。
她剩下的话没说,顾沉岸也知道是什么,只是装作不知道。
“你现在太虚弱了,先好好休息吧。”
温竹瑶什么都没有说,闭上眼睛,急促的呼吸慢慢恢复平静。
顾沉岸拿起药碗走到门口,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她苍白的小脸,心脏无声的揪紧。
他知道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人不是自己,但无法控制自己的贪恋,不停的在心里说服自己,这样做没有错。
等她的病好了,她和周晏殊还有一辈子可以厮守,而自己只有这一年。
至少,这一年的时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谁都不要来打扰。
*
不悟大师每天吃过饭都会过来给温竹瑶施针,每次都要一个小时,施完针顾沉岸就将熬好的中药端给她喝。
温竹瑶有好几次都忍不住吐了,吐完,顾沉岸就重新端一碗来继续喂她喝。
连续半个月,温竹瑶不但没有好起来,看着反而越来越憔悴了,甚至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的状态。
唯一好转的就是这一周她只有一次自主出血,不悟大师给她施针,很快就止住了血。
眠眠也留在山上,在她的房间用木板和椅子简单的搭了一个床,不分昼夜贴身照顾她。
见她喝不下去药,特意跑山里摘了果子回来晒干,撒点白糖做出果脯,等她喝完药就给她吃两颗缓解嘴巴里的苦味。
好几次,温竹瑶会突然从昏迷中醒过来,问:“阿晏,阿晏来看我了吗?”
她总会做梦,梦到周晏殊到山上来看自己,但每次睁开眼睛,眠眠或者顾沉岸都会告诉她,周晏殊没有来。
有时候,窗外冷清的月光洒进来,半夜忽然醒过来,看着地上冷白的光,泪如雨下。
痛苦的治疗折磨的不止是她的肉体,还有她的心理,宛如一头野兽一点一滴啃噬她的心理防线。
一边埋怨周晏殊不来看自己,他是不是不要自己了,一边又不停的为他找理由。
他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才没有来看自己,他说过非死不离,等自己病好了,他们就结婚,所以他不会不要自己的。
她就这样自我拉扯,一天一天的熬下去。
很快,山上就迎来了第一场雪,因为没有暖气屋子里冰冷的像是冰窖。
眠眠端来了很多碳炉点着,让屋子里暖和一些,又给温竹瑶加了两床被子。
温竹瑶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整日昏睡,白天也会有些精神坐起来跟眠眠聊天。
眠眠将烤好的山芋剥了皮递给她,“这是前山的小师傅们种的,可好吃了。”
温竹瑶接过来尝了一口,“嗯,是很甜。”
“什么很甜?”木门被人推开,风雪瞬间灌了进来,顾沉岸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走进来,身上似洒了一层盐粒子,进来摘下帽子露出冻得通红的脸。
“眠眠烤的山芋很甜。”温竹瑶回答,眠眠则立刻起身去关门。
“下这么大的雪,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家里过两天。”温竹瑶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