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小黑屋，电极片贴在太阳穴上，冰冰凉凉。
身下的床板也凉的很，林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负责处理他的护士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现在的人，也不知道都是怎么了，精神问题越来越大了，居然杀人了……”
护士长惋惜几声，拧开了旋钮。
刺痛，然后发麻。
神经的承载是有上限的，大脑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
但超出上限之后，换来的只有无尽的哭喊。
林航咬紧了牙关，双眼瞪得浑圆，只发出几声闷哼。
这要是多来几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还能撑得住，还是会像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精神崩溃，然后一想到这件事情就会大小便失禁。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电击来了多少次，当眼睛重新见到光明的那一刻，林航知道自己出来了。
还好这些护士和医生不会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他的痛苦每一次都是一样的，只要熬过了最初的那几天，然后回答问题的时候乖巧一点，很快就能放出来了。
赵川和陆明这一次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他，看见林航的那一瞬间直接愣了。
林航的眼下已经多了一层浓厚的黑眼圈，眼睛里面满是血丝。
他们不会记得，但他们三个会，每一次都试图去完成任务的林航会永远记住上一次遭遇过的痛苦。
林航走到赵川的面前，对着他伸出了手：“刀。”
简短的一个字，把赵川吓得够呛。
“不是，你都这样了，先休息一下吧？”
“刀。”
陆明皱着眉头开了口：“你怀疑谁？我替你去。”
林航的目光轻轻往他的方向转动了一下，眯了起来，他也有些犹豫。
“父母是孩子性格形成的重要因素，如果不是父亲，那就应该是母亲了。如果也不是母亲……那可能是她弟弟，如果她没有弟弟，姜护工应该会惦记着她，也就会早点过来找她，早一点把她从这里接走，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她变成一个精神病。”
但是姜护工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还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们母女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在那之后的几年了。
陆明点点头：“好，我去。”
陆明转身就离开了，他也没有拿刀，赤手空拳地就走了。
但没过多久，护工们就架着陆明往小黑屋的方向去了，一切和他之前经历的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换了一个人。
听着陆明的叫喊声响起，林航浑身血液倒流，手脚冰凉，牙槽紧咬，他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赵川皱着眉，握紧了手里的刀：“那个小男孩对吧？我替你去。”
这一天，林航听到了两次尖叫。
等到赵川和陆明从小黑屋里出来之后，林航再次找到了他们。
赵川啐了一口，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怀疑目标都干过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林航仍旧伸着手，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你不用管，只需要把刀给我就可以。”
赵川刚想说话，陆明却直接把刀交到了林航的手上。
“这是楚楚给他的任务，我们不用干涉。”
多功能军刀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如同他的心一样。
杀人是一种什么感觉？
在你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感觉到恐惧，又或者是愤怒，因为通常这个时候你是误杀，愤怒过后仍然是恐惧，因为你违背了道德与法律的底线。
然后你会记住你杀的第二个人，你的手还在颤抖，但你无法控制，这个时候已经谈不上什么恐惧了。
你可能会开始忏悔，又或者是开始变得麻木。
但有信仰的人不会去做出这样的行为，违法犯罪的人，早已没了所谓的敬畏之心。
人一旦失去了敬畏之心，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这也是最恐怖的。
因为从那一刻开始，你就不再是人，只是一头野兽。
但杀到第三个人的时候，只会剩下冷静与从容。
践踏了法律，将道德粉碎，连同心里的底线一同踩在脚底，变成稀巴烂的一团，然后与世界背道而驰，有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过是荒唐幼稚的思想，早已失去了做人的资格。
人身难得，但有人浪费了这个机会。
动手的那一刻，林航便开始提醒着自己，要记住血的温度，这里是幻境，但在离开之后，他还要继续活下去。
鲜血是滚烫的，就像是热油一样烫，烫得他心里起了泡，一碰就疼。
这是好事，因为那是鲜活的生命在他心上留下的烙印。
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洒在林航的身上，他浑身是血地站在走廊里，整个疯人院，现在只有他们四个活人。
不对，准确来说是三个活人加上一个鬼。
这副场景，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赵川也忍不住作呕，陆明整张脸已经皱在了一起，林航脸上只剩下麻木。
但是幻境还在继续。
一回身，林航就看见楚楚抱着一个粉色的娃娃站在走廊的那一头。
手里的刀还在不停地滴着血，楚楚笑容灿烂，与这地狱一般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楚歪着头，笑弯了眼：“现在你知道答案了。来吧，我就在这里。”
林航慢慢走过去，蹲在楚楚的面前，想替她整理一下头发，却发现自己满手鲜血。
“对不起，我手脏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楚楚最恨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她会在没有人来接她的那些个日日夜夜里责问自己，会怀疑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不乖，所以被爸爸抛弃了。
在遇见了妈妈之后，原本应该是欣喜的，却发现妈妈已经有了新的孩子，每当看见妈妈难过的时候，她又开始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反复地问自己，她究竟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打扰妈妈宁静的生活。
楚楚脸上仍旧挂着笑，她张开了双臂：“大哥哥，抱抱我吧。”
“好。”
林航抱住了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刀尖没入她的后背。
如果这是她的遗愿，那么他会完成的。
天亮了，怀里的触感消失，外面却传来了脚步声。
“你们几个怎么在这里面？这地方都要拆了，你们这群小年轻怎么跑到这里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