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秒时间根本不足以逃脱,即便她反应敏捷,适时逃跑,但敌不过天意,竟一转弯就遇上了阻碍,就像那晚在南明山撞上拦路的参天巨树那一刻一样绝望,危险的气息像她逼近,空气就像凌厉的刀锋侵入肌肤每一寸,寒毛直竖,呼吸急促,大口喘息声以及心脏狂跳声,在身体内部传至耳朵引发耳鸣,全世界都是咚咚咚。
“已经到尽人力知天命的地步了吗?”她即将面临什么样的邪恶她不敢去想象。越来越靠近路障水马了,她的速度也被迫减慢,从拐弯后就看见不远的路障到即将到达路障间,她已经把各种死法都想了一遍,突然觉得人生可悲地自我愤怒。
“我的狗屁人生要是交代在这里,我第一个唾弃我自己。”她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至少在面对至亲好友的事情的时候,她都是一个坚毅不屈的犟种,她敢为了闵静问候她的补习老师全家,她敢为了叶伟伦深夜孤身探索一座大山,她敢为了不认识的人为了世间的公道揭露比赛黑幕也如是。但是每每遇到外界于自己的苦难,她总是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不敢直斥霍浩文的所作所为如是,不敢过问父母分离分心的事情也如是,难道如今即便即成困局也不敢反抗歹徒吗?即便这场祸端注定无法逃脱,即便孤立无援,那么也不能屈辱在软弱之下,她决定转身直面危机,这是为了自己。
转机往往就发生在坦然直面的下一刻,她猛地转身后,歹人还没转过弯来,她看见身边两栋破房子之间的缝隙,灵机一动,书包呈一道抛物线落入道路大坑,她则利用自己干瘦苗条的身形挤进两墙体间的狭窄缝隙,努力将自己逼进间隙深处,被前后墙面挤压地动弹不得,头只能偏向入口的那一条缝,眼睛只能盯着那一缝留存的一点点光线。
她能看见那一间隙的光亮,被歹徒来来回回寻找她而经过时遮蔽过好几次。她默默数着次数,第4次遮蔽以后几分钟都没有出现了,她不敢贸然出去,怕被守株待兔,果然后面歹徒又找了个来回后,之后几分钟就又没有脚步声了。
她纠结着离开这阴暗肮脏的夹缝的时机,也担忧着歹徒在等她放松警惕自动现身之际,一道强光从外面照进缝隙,直打在她脸上,她直接被这白光闪瞎了双眼,紧急闭上眼睛,眼帘黑幕下,白色的光斑还刺激着她的眼睛,同时她心里一咯噔“完蛋了”。但下一秒,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陈茉!”这不是那个意图不明的歹徒,而是李思维。她悬着的心放下了,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终于感受到了心慌的疼痛,还有自己衣服覆盖以外,裸露着的皮肉之痛。
李思维迅速将手电筒向下打,照着陈茉出来的路。陈茉闭着眼,回应他:“思维小心,注意周围有没有坏人偷袭。”缓了一会儿,视觉上刺激的光斑消失,她才能睁开双眼看清光线背后的李思维的容貌,他看着她艰难地小步移动,视线里全部都是她了,惹她着急喊他查看四周有无鬼祟之人,他才反应过来:“没有人,放心。”
忍着再次被摩擦的疼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夹缝中出来,粗糙破损的墙面,已经划伤了她的右脸以及双臂,就连衣服都被划破不少。出来后,手电白光照,陈茉的右脸和手臂表皮刮花得一道一道,几乎血糊一片了,看着触目惊心。起初以为只是破皮受伤的酥麻之感在走出来过程中一步步加深,唤醒了她感知疼痛的意识,转而为火辣辣的刺激伤痛。李思维看着也不忍再板着那张万年如一的扑克脸了,自觉流露出心疼的神情,赶忙掏书包拿出水杯和纸巾,尽量清洗去她伤口上的墙污和灰尘以免感染,而原本他手上的手电筒却被陈茉主动接过,照了一遍四周,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当李思维让陈偏头过来,给她清洗右脸上的伤口时,他看见她惊魂未定的眼睛,不禁有些后怕,如果她没有聪明地藏进夹缝中,如果夹缝没有能恰好容纳她体型的空间,如果他没有因为不安忽然折返默默相送……李思维有些心疼,看着这一道道的伤痕,眼角有些湿润,但瞧见陈茉却没有流露半分软弱,他眨巴眨巴眼睛,匀散泪花,把自己不想被看见的情感淹没在阴影中,正常地说着话:“看着真疼,要破相了。”
“你怎么来了?”她脸上手上火辣辣地难受,但还是忍着疼,只倒吸一口凉气。
“我跟着你来的,怕你私自去南明山。见你入村,我本来走了,但是又折返回来想确认一下你到家了,路上远远听见声响,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看到你的单车,就知道你有危险。”他小心翼翼地清洗着她脸上的伤口,边对着她的右脸呼呼吹凉气,减轻疼痛。
“看见有人了吗?”她最关心的是有没有机会抓到坏人。
“没看见,但确实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跑走了。”李思维用抽出纸巾,一点一点地擦拭血珠,血水混合洇湿了纸面,成就一朵一朵红花。
“在哪跑过?”陈茉举着手电筒照向来路和去路,想着坏人的逃跑路线,因为动作而使得李思维擦到了伤口,而下意识疼地嘶出声来。
“别动别动。”
基本清理结束后,伤痕还在渗血,但已经比开始看着好多了。幸好都不是很深的伤口,但刮蹭的数量多。李思维收起水瓶,接过陈茉手中的手电筒,为她照路送她回家,她却不肯走,指了一下路障围起来的坑,不客气地对着他说:“我的书包还在下边。”
费了一番功夫后,他前后各背起一个书包,两手分别把控着两架单车的方向,跟在陈茉身后,送她到了院子里。李思维还想把陈茉送至家中,不让她忍痛背包,但是陈茉看见门窗透着灯光,便接过书包将李思维打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