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伟伦也被尖叫声吓到了,他以为是三桂在尖叫,他刚在南路上跟三桂吵架。
就在不久前,叶伟伦在护栏上发现了“第三次寻叶行动,8.29”的标记,隐约觉得是指向自己,看着字体风格说不上来的熟悉,心里不停猜想,会是谁留下的标记。
“这个‘叶’是指我吗?”他记得闵静的小面包,确认闵静来过现实世界的文殊庙,因此留下的小面包,“面包是因为上贡进入了这个世界,所以留下了,那字迹也会是这样留下的吗?他们在现实世界的南明山留下对我的思念,更确切地说是对我的悼念,因为是给死人的,所以我才能看见?”
“就像联系此岸世界和彼岸世界的一根线,我们可能现在共处同一空间,但是我们却互相看不见,留下来的只有小面包和字迹。”这么臆想后,叶伟伦更觉得悲凉,幻想闵静陈茉李思维三人走过这条路,与他擦肩而过,而自己就在他们面前,他们却看不见自己;幻想着母亲和舅舅在南明山发现自己尸体的悲惨的情景;幻想着跪在文殊菩萨面前大声啼哭的闵静。
“未尝不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标记罢了”他喃喃自语地安慰自己,将自己内心的情感压制下去。
他自嘲现在仅仅几个字就能勾起他的想象力,变得像三桂一样疯狂,他死了才几天,就已经切身体会到痛苦到精神分裂的感觉,而三桂不知待了多少年,她偶尔疯狂也是情有可原。越发同情可怜自己的境遇,就不免会共情和怜爱三桂。
还是好好相处吧,刻字的事情,我就不和她生气了。毕竟原来的世界已经和我无关了,只剩下我和她“相依为命”。
他开始担心三桂不知所踪,漫无边际地想着,是不是已经被黑白无常抓去了,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他孤身一人了,光是想象都会更绝望可怕,他茫然周顾,世界寂静得像外太空一样,隔绝掉所有的万物之声所有的音容笑语,像氧气被隔绝一样窒息。这时他倒念起三桂叽叽喳喳的好处来了。
叶伟伦为三桂的失踪还没忧虑几秒,三桂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脸色阴沉像厉鬼一样向叶伟伦靠近。
“这是什么?”三桂指着护栏上的标记。事实上她明知故问,心里想的是,居然还是被叶伟伦先一步找到了。
叶伟伦被贸贸然吓了一跳,紧张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以前就有的?”又将其转移到闵静身上:“可能是你写的,但是在你丧失记忆以前?”叶伟伦看见三桂逼问的眼神莫名有点犯怵,但说完后肉眼可见三桂的脸色缓和了,恢复了乖巧的模样,她点点头说道:“可能吧。”
南明山就是山鬼的领地,这里的每一片叶子都呼吸着她的呼吸,每一扎根于地下的茎脉都汲取着她血液的养分,每一片土都啃噬着她的灵魂和肉身。她知道是昨晚入侵领地的人留下的,她能感知到他们在什么地方徘徊,那几个闯入她领地的人,在南明山来来回回,就像踩在她身上一样。
在感知消失后,三桂就在他们徘徊过的地方逐一排查,果不其然发现了后墙上的留言,得知了他们的目的,费了好些功夫才将那些字刮干净。除了贡品和濒死之人,就没见过什么现实事物能被留下的,但是这些留下的字迹,三桂也是第一次发现。
她整晚都在他们徘徊的范围细细排查,要消除所有的标记,却还是晚了叶伟伦一步发现。幸好自己之前不断给他洗脑,叶伟伦没有展现出任何其他希翼和妄想,对自己的死亡确信不疑。
“也可能是现实世界的人留下来的,说不定是因为我留下的。”叶伟伦一句轻飘飘的话,马上引来三桂的变脸。
“在现实世界你已经是死尸一条了,你计算一下你死了多少天,已经快到头七了吧,现实世界你的殡葬都已经到尾声了。”只要叶伟伦将自己与现实世界相联系,就能挑动三桂敏感的神经。
她太着急了,说辞毫无准备,攻击性的话语频出:“你的家人朋友现在正在为你痛哭,将你下葬完后就准备吃席了,还有谁会无聊跑到南明山留下这没头没尾的话,你能收到最后只有他们给你烧的花车纸钱,说不定还能给你烧个纸媳妇。”三桂说完,自己都诧异说出了如此恶毒的话语。
叶伟伦半张着嘴,被她的话惊讶地呆住,随后被她刺激地有些逆反,原本和平相处、尽量不生气的想法荡然无存。在极端的环境下,这点摩擦被他们无限放大。
“你现在说话怎么变得那么难听啊?像个旧社会的泼妇。”叶伟伦不可思议地看着三桂,她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几天三桂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天真俏皮的小姑娘,只是偶尔闹小情绪,但是现在的她完全变了一个人,比昨晚怂恿他跳崖的情况更加可怕。
“我说错什么了?我只是将事实告诉你而已,良言逆耳。”
“我是因为这个字触物伤情,我清楚自己死亡的事实,我也已经很努力在适应这个世界,适应你这个情绪多变的朋友了?可你一直在打击我?就算我还留恋过往又如何?你为什么这么急得跳脚。”
“那作为朋友,我只是帮你认清现实。”三桂听见朋友两字,气势瞬间减弱,却还是嘴硬不肯服软。
“所以你就把我的刻字刮掉,所以你就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一个悲伤的事实,如果你就是这么做朋友的大可不必,如果这个世界不是只剩下你一个人,谁会跟你做朋友?”叶伟伦的话再次触碰到了三桂敏感的神经,她非常渴望摆脱孤独,但是叶伟伦话里话外都不愿意和她交朋友,三桂再次委屈欲哭。
天空有小雨滴落在叶伟伦脸上。
“我发誓我再不要跟你说话了,我再说话我就是小狗。”她抛下狠话转头就跑。
“我也不要跟你说话了,再说话我就是王八。你说不过我,又跑了。”叶伟伦气不过,也边追边撂下狠话。
他们就一前一后,一跑一追,在回文殊庙的路上。三桂在拐角处停下,转过身看见叶伟伦还在后面,她也不管刚刚才发过的誓,向叶伟伦喊道:“不许过来,你走回去。”
但在叶伟伦视角看来,看着三桂对他喊着什么狠话,但他一句也听不见,三桂就消失在拐角,小雨消散大风狂刮,他很快就听见了尖叫声,以为是三桂又怎么了,正提速跑向尖叫声来源,却迎面撞上了李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