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令仪从不曾见过这样一张脸，在梦中也没有。
她心生古怪。
尤其是男子凝视了她许久，这更是令她不安。
她皱起眉头，身后两个护卫察觉到不对劲，正要往前来。
“你这个面具，哪里买的？”男子忽地询问。
卿令仪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问的是自己脸上这只小羊面具。也就是说，他盯着看的，或许是这个面具。
她略微放松，指向了身后，“那边，有个摊位，卖的都是面具。”
男子颔首，“多谢。”
言罢，不疾不徐走去，在桌前坐下，对店家招手，“一碗鱼羹。劳烦了。”
店家慢了半拍回过神，应了一声。
男子等了一会儿，又转过头，对卿令仪道：“这位姑娘，要不要一起吃碗鱼羹？我请你。”
“咚！”
不等卿令仪回应，屋中忽地传来一声闷响。
这是计繁枝发出的提醒讯号。
计划已正式开始了。
店家第一反应急促扭头，望向卿令仪。
后者却是意外地冷静，这令他心中有些不好预感。
正当此时，街道之上传来铿锵脚步声。
卿令仪转过身，“陆大人。”
店家定睛一看，竟真是京兆尹的陆挺带着人来了。怎么会这时候过来？
桌前的男子此时催着发问：“店家，怎么还不做鱼羹？”
店家冲他赔了个笑脸，“马上，马上。”
那边，不必卿令仪摘下面具，他便由嗓音认出了她是谁，“成夫人今日也来赏灯？”
“是啊，”卿令仪笑道，“我和碧微一起来的。”
“碧微？”
陆挺环顾四周，“倒是没见着她人。”
卿令仪指了一下那店家，道：“我们途经此地，店家不小心用水泼湿了碧微的衣裳，这会儿碧微去里边更衣了。”
陆挺向那店家看去。
店家挤出个笑脸。
“不过也好一阵子了，碧微还没出来。”卿令仪状似无意说起。
陆挺配合地皱起了眉头，谨慎道：“还是得去看一眼。近来绥都不太平，听说来了好些呼延氏和突夷人。”
桌前的男子不着痕迹地扬了一下眉。
陆挺则已带人向屋子走去。
卿令仪同行，店家亦步亦趋也跟了上来。
陆挺敲响门扉，“碧微，你在里边吗？”
无人应答。
陆挺凝眉，“不对劲。”
他试着推了推门，没能推动，侧目对卿令仪道：“成夫人，你往边上躲一下。”
卿令仪躲开后，他后退两步，骤然发力，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中烛火仍一片明亮，其中却明显有打斗痕迹，一个中年女子昏迷在地，一侧窗户大敞。
店家当即惊呼：“四娘！”
他扑上去，扶起地上女子，嚎哭起来。
卿令仪与陆挺见怪不怪，对视了一眼——
演技真烂。
眼泪都没挤出来半滴呢。
“果真出事了，”陆挺清了下喉咙，“你得跟我们回京兆尹一趟。”
店家发懵抬头，“回、回京兆尹？”
陆挺抓住了他的肩膀，“是啊，这不还有个人下落不明么，我们总得查清楚吧？”
“可我夫人昏迷不醒，我这也走不开啊……”
“我理解你。”
店家刚要露出欣慰的笑，便接着听陆挺道：“你夫人也得去京兆尹。”
店家一怔。
陆挺笑了一笑，“失踪的那位姑娘没找到，你们两个恐怕很难离开了。”
店家夫妇二人一并被带走。
卿令仪与陆挺并肩向外走去。
经过桌椅，卿令仪瞥了一眼玄黑衣衫的男子，没有说话。
走出去一段路了，陆挺低声问：“你认识他？”
卿令仪摇摇头。
“今后若是再见到他，建议绕道。”
“为何？”卿令仪不解其意。
“你有没有看见他的眼睛？”
“看见了。褐色的，很特别。”
“对，特别。因为绥都还有部分呼延氏的眼睛都是黑色或者棕色，这种褐色的眼睛，只有一小部分呼延氏才有，其中最多的是乌勒部落。”
卿令仪缓慢眨眼。
所以，刚才那个男子，有可能是呼延氏，还是姓乌勒。
可是他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她好奇回头，桌前却已不见了那个身影。
·
夜色如水。
谢家书房，谢弗姿态惬意地靠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吃着糕点。
谢柬之从外边进来，见他这模样，没好气道：“你就不能有点儿坐相？”
谢弗笑嘻嘻道：“大哥，我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你想，碧微没了，那伙人不得着急死了。”
谢柬之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哼笑。
他心情也不错，倒没多说什么。
“大人！大人！”
谢弗的副将急急忙忙奔入书房。
谢弗一个转头，笑着问：“人抓到了？”
“抓是抓到了，”副将喘了口气，“可这会儿京兆尹还有右卫都开始找人了。”
“反应这么快？”
“是啊，正好成夫人碰到了京兆尹的陆大人。眼下在街上卖鱼羹的老三夫妻两个被京兆尹当场带走了。”
谢弗瞪大双眼，刚才那股子喜气早散了个干净。
还得是边上谢柬之冷静，分析说道：“老三夫妇只是棋子，不与我们直接接触，也不知道整个计划，问题不大。”
谢弗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谢柬之神色却有些异样，总感觉今日之事有了变数。
“大人！”
紧接着传来侍女的嗓音。
谢弗老大不高兴，扭头没好气地问：“又什么事？”
侍女满脸汗水，哭着道：“小姐不见了！”
谢弗一怔，谢柬之也是一怔。
今日他们要行动，担心生变，一切小心，便让谢娴留在府上。
“小姐怎么会不见了？到底怎么回事？”谢柬之质问。
“小……小姐去了灯会上，我们跟着，却被人群冲散了。等再去找，小姐已不见了……”
谢柬之怒目，“我不是嘱咐过你们，不要出门？！”
侍女吓得扑通跪了下去。
谢柬之深吸口气，强行按捺着情绪，又问：“当时还发生了什么事？什么细节，你都说给我听！”
侍女颤抖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双手呈递上去，“这个……是有人塞进奴婢手里的。”
谢柬之拿起，看清内容时，脸色登时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