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江鹿翻墙看过她发的ins,生活与工作都一切顺利。
这次突然打了个国际电话来,还是在这个点,不禁让她狐疑。
接通电话,江鹿喂了好几声,那边传来低低的喘息声。
随即,温蒂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他发现了,江鹿,他发现了。”
话音入耳的瞬间,大脑开始头晕目眩,随即双腿发软,站不稳。
许久才稳住呼吸,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容迟渊去找你了吗?”
“你听我说,我们医院下午接到了临时外派中国几天的消息。列出名单,指定了几个护士医生,而那名单上的人,正好是四年前为你接生过的在职老员工。”
听到最后,江鹿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温蒂沉着严峻的语气,继续道:“事发突然,我的丈夫认识航空公司的人,我托他去探了探底,果然,说容氏的私人飞机已经启程出发,准备接那些人包机回国。”
“所幸,我现在在外地出差,不在这个城市。但是院长告诉我,名单上有我,让我赶紧回去。我想躲不了几时了,被带走前,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到你。”
江鹿听得手脚冰凉,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掐住,血液循环困难。
温蒂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急迫问:“江鹿你在听吗?”
“我、我知道了。”
江鹿站在风里,只觉浑身冰凉,颤抖着声音说,“你一定保护好自己,温蒂,随时联系我。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他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拿你家人性命威胁,你就告诉他,把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像她当初拜托温蒂时一样,她不希望连累到任何人。
相比她的紧张,温蒂却笑了笑:“这个时候就别说这样的话了。放心吧,他就算严刑拷打,那些人也都不知道。当时我把这事掖得很死,唯一知道真的是我当时一个年迈的助理医师,她现在已经退休还乡了,按理说,只要我守口如瓶,不会走漏风声。”
“你是我的主治大夫,他最后冲的目标还是你。”
江鹿却不放心,她见识过容家人的狠,如果知道她胆敢私藏一个容家的血脉,必然会牵连所有替她隐瞒的人。
她想起哥哥的惨死,想起陈峰那张失去舌头的模样,就觉得心慌手麻。
江鹿一刻也不想耽搁:“温蒂,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她挂了电话,转身时,就与穆尧对视上。
他安静站在那,将她的慌乱无措收进眼底。
“对不起,穆尧,我必须得去一趟,容迟渊正在召集医院给我接生过的护士,他可能是发现了小红豆,或者是怀疑?我不知道,我现在没办法回应你的问题……”
穆尧的神情微变,从她慌张的语言里寻到一丝重要信息,握住她的肩膀:“谁给你的电话?”
江鹿垂着眼帘:“是……温蒂。”
穆尧脸色忽然很不好,陷入沉思。
想起一日前下午,容迟渊与小红豆相见的那一眼。
虽然他阻止得迅速,还是没能躲过一劫,他早该料到,两个孩子相貌那么相似,容迟渊又生性多疑,怎么可能不动手查。
他忽而有点懊恼,这件事,是他抱着侥幸心态,没有提前告知江鹿,才让她现在慌张成这样。
稳着她的双肩,穆尧道:“没关系,平静一点,江鹿,我们先想个办法把小红豆藏起来。你不要担心,只要他找不到温蒂那里,就不会有事。”
他说着,牵着江鹿回到车上,将温度调高,又打了好几个电话,开始安排。
江鹿靠着窗户思考了许久,然后说:“小红豆先藏在你家里,方便吗?事已至此,除了穆家以外,我没有别的更安全的地方可藏。”
穆尧却一副有所思虑的模样:“小红豆住到我那,不是不行,但穆家那边难免会知情。到时问起,就以她是我的女儿为理由搪塞过去,行不行?”
江鹿一顿,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叹了口气道:“没那么时间顾虑了,就先这样吧。”
车子停在小红豆上晚托班的地方,橙黄灯光下,晚托班老师正牵着孩子一个个地离开。
“在车上等我。”穆尧解了安全带,从保温箱里拎了瓶温牛奶下车。
“周老师,晚上好。”男人迷人清越的嗓音在夜风中响起,“我来接小红豆。”
“江星眠的家长对吧,你好。”女老师身高不足,说话时要仰望他。
她认识穆尧,来接过小红豆很多次。
“穆叔叔。”小红豆被老师牵了出来,礼貌打招呼,然后大眼睛在他身后寻找着妈咪的身影。
穆尧注意到她的目光,挑了挑眉,将牛奶递给她:“小红豆,牛奶拿着先喝,妈咪在车上等你。”
小红豆眼睛亮了下,“穆叔叔不一起来吗?”
“跟老师说两句就来。”
小红豆点头,沿着路灯走向车子,开门进去。
江鹿已经收拾好情绪,给她每日份的亲亲和抱抱:“宝贝,辛苦了。今天作业多不多?”
“还好啦,在周老师帮助下都写完了。”
小红豆坐在她的膝盖上,大眼睛盯着她,两手捧着她的脸颊,“妈咪你的病好了吗?”
“嗯,好了,都出院了。”
江鹿将她抱抱正,“小红豆你听妈咪说,明天妈咪要帮你请几天幼儿园的假,晚上一起收拾行李,明天开始我们住在穆叔叔家里,好不好?”
小红豆愣住:“为什么?”
“嗯,小红豆不是之前说想把小卧室改下吗?妈咪想好了,就帮你重新装修一下,家具什么都换一换,这段时间,得在穆叔叔家里过渡一下。”
江鹿的话,小红豆一直是深信不疑的,点点头:“妈咪,那我要在穆叔叔家住多久呀?”
“这个还不知道,装修好了,妈咪就把你接回来好不好?”
江鹿似乎是看出她有些小顾虑,藏在眼底,她轻声说,“不要胡思乱想,妈咪不是不要你,每天都会来陪你的,好不好?”
小红豆没说话,只是抱着她的脖子点点头:“好的妈咪,我会听话的。”
江鹿心软软的,揉着她软糯的发,心里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就算容迟渊找到她头上了又怎样?他要夺走什么都可以,唯独小红豆,是她拼死也要护好的最后底线。
这时穆尧也上了车:“跟老师已经打过招呼,明天开始不上晚托班,小红豆的头像,也暂时从优秀学生墙上拿掉,等回去上课时再贴上。”
“好。”
小红豆却有察觉到不对劲的氛围,虽然妈咪面对自己是笑着的,但她看得出一些不一样。
小红豆没有问,乖乖地在她怀里,任她抱着自己进入家门,然后,听见穆叔叔对妈咪温柔地说:“你先回家,不用担心,陈虎会一直守在门口,有什么消息,他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谢谢,穆尧。”
这一夜,江鹿自然是无法入眠的。
她抱着小红豆入睡,三番几次要睡着,梦见家门打开,容迟渊带着一群容家的人进来,把她捆住,然后将小红豆从她身边带走。
四年来,江鹿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噩梦,但没有一次是比今晚的梦更加清晰的。
“小红豆……”
她哭着醒来时,望着苍白的天花板,眼泪横流,才慢慢走出这场梦境。
翻了个身,小红豆还在身边安睡着,粉扑扑的脸颊,卷曲的睫毛,像小时候一样,手里捏着一截她的长发,才睡得安心。
江鹿眼神柔和,擦掉脸上混着的汗与眼泪,试图再睡一会,却没法再入眠。
她从床上轻手轻脚爬起,清晨的天空还泛着鱼肚白,昏暗的厨房里,打开冰箱空荡荡的,江鹿只能下楼去买早饭。
她拿了手机和钱包,随意披上一件外套,顶着初晨的凉意去早餐铺。
向老板要了两碗馄饨,一份现吃,一份打包。
吃了一碗,江鹿才觉得心里有些暖意,噩梦带来的余惊和寒意慢慢散去。
她拎着打包好的馄饨,慢吞吞往回走,进入小区,路过几个早起晨练的阿姨,正议论着:“哟,那车以前没见过呢,很贵吧。”
“应该是的,不知道是我们小区哪个钻石王老五的?”
江鹿心跳顿时凛然,加快脚步往前走,看清那停在自家单元楼下的车,顿时脚步凝固在原地。
熟悉的车型,以及能倒背如流的车牌号。
是容迟渊的车无误。
车前一道颀长身影缓缓支起身,修长冷白的手指,在黯淡的早晨显得格外苍白死寂。
他手里握着杯咖啡,乳白的雾气之中,那双墨黑瞳孔直直地注视在她脸上。
如这冰凉的早晨没有温度,也没有光线,黑洞洞的双眼似要把她吸进去。
江鹿顿觉血液凝结成冰,身子僵着,寸步难行。她拼命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得以迈动步伐。
眼睛不自觉地往楼上瞟,小红豆就在楼上睡觉。
而他这个点,会出现在这里……
是查出了什么?
江鹿无法确定,他到底查到了哪一步。
在被他彻底找到证据之前,她不能就露馅破功。
哪怕……此时此刻,小红豆就在楼上睡觉,他们父女间的距离近如咫尺。
江鹿横在他面前,平静又释然,尽量忽视他那压迫强大的气场:“找我的?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