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骏有意侮辱,那声音不小,惹得两旁的宾客纷纷侧目看来。
穆尧一股气血涌脑,一脚踹翻了椅子,抓住谢天骏的衣领,单臂把他拎到桌子上摁着:“把你嘴巴放干净点,再说一遍试试,衰种。”
“哗啦”一声,这动作直接将盘子扫在地上,蛋糕碎在地上,一股混杂的甜腻味。
谢天骏后背压在托盘上,脑袋枕着一个破碎的蛋糕,轻狂嗤了声:“我骂她跟你有什么关系?舔狗。”
穆尧拧着他的力道加重,江鹿从他肃杀的眸中看到一丝森冷。
那种冷意,仿佛他下一秒就要从腰间抽出把枪。
江鹿呼吸一颤,快步走到他身后:“穆尧,别冲动。”
穆尧沉沉抿气,眸光逐渐平淡,将谢天骏像垃圾一样扔开:“只会欺负女人,你也算个东西?”
谢天骏抹了下唇边的脏污,喘息着从桌上爬起,抓起旁边的啤酒瓶就朝穆尧的脑袋狠狠扔过去!
*
一小时后,谢子岩抵达警察局。
谢子岩通关系很快,走进审讯室时,两个脸上挂彩的男人各自坐一边。
他皱眉,单薄镜片下的双眸深戾,走到谢天骏身边,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一声,惹得屋内的江鹿和穆尧同时望去。
谢天骏捂着脸上红彤彤的指印:“哥,是他先对我动粗的。”
谢子岩:“你当我瞎?我看过会场内的监控视频,是你先去找人麻烦。而且后面也是你扔的瓶子,砸伤了穆总的头。”
谢天骏不服气地低着头,没话说。
“我就不该带你来山庄,从昨晚到现在,尽是给我惹是生非!这事已经通报爸妈了,等着被禁足处置吧。”
谢天骏发出一声哀嚎:“你还是我亲哥吗?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容不得他多吵嚷,便进来一众谢家的保镖,将咋咋呼呼的谢天骏架了出去。
“真的很抱歉,江小姐,穆总。”
谢子岩转身对他们鞠躬,眼神歉意,“家里人宠着他,从小脾气就惯坏了,在大学里也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穆尧不吃这一套,绷着严厉的脸,字句认真:“若不是听你弟弟说起,我不知道昨晚我的人在你谢总的地盘,遭受了被性骚扰的待遇。”
他缓缓抬头看向谢子岩:“谢先生,是否该给我一个公道?”
谢子岩敛着眼眸,很轻叹了口气:“我一定会对他施以严厉的惩罚。”
“如果这就是谢总的处事态度,那也别怪我无礼了。”穆尧对他那笼统的态度非常不满,冷哼一声,握着江鹿的手腕,就要离开。
“穆先生。”谢子岩蹙眉,摁住他的肩膀,“如果不满意,那您认为该怎么样?”
“谢总出具官方致歉书,公开表达对我员工不敬态度的歉意,另外,您弟弟需要当面和江鹿道歉。”穆尧挑眉看向他,“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谢子岩沉吟半晌,点点头:“明白了,我会尽力去办。”
“最好是尽力,我手里掌握着昨天你弟弟性骚扰江鹿的视频,以及今天这一出好戏的视频,如果放到网上,你应该知道对你温泉山庄有什么下场。”
穆尧放完狠话,谢子岩的脸色已难看到极致,只是一个劲地致歉。
搀扶穆尧离开警察局,江鹿低声说:“其实现在正在和谢家合作的风口上,你不该这样咄咄逼人,昨晚谢天骏没把我怎么样。”
“要真把你怎么样了,那还了得?你就是个没脑筋的,成天当老好人。”
穆尧狠狠戳她额头一下,毫不掩饰极差的心情,“也是,容迟渊当时在场,他自然不会让你被怎么样。”
“阴阳怪气的。”江鹿看他一眼,两个大男人打架,拳拳到肉,脸颊额头都挂了彩,纱布缠几圈,还有丝丝血红渗出来。
穆尧没给她好脸色:“在这边的事谈完了吧?晚上我要飞回榕城见人,你提前把房退了,跟我回去。”
江鹿摇摇头:“走不掉,要等谢总这边的回应,随时等他传唤我去谈话,商议签约事宜。”
“儿子都回榕城了,你还坚持留在这,真为了工作?”
穆尧却狐疑地看着她,墨瞳里充满着审视,“还是为了容迟渊?”
江鹿皱眉,掐着他胳膊的力度重了一分:“扯他身上干什么?和他没关系。”
穆尧半敛着眉目,语气平平地劝慰:“劝你少做无谓的幻想,在你决定瞒他那件事起,你们就回不去了,他不会原谅你。你现在跟他纠缠,伤的只是自己,你心里应该要清楚……”
江鹿抿了抿薄白的唇,不想再听他继续念叨下去:“知道了,你好像唐僧一样啰嗦。”
送穆尧去机场的路上,就接到了谢子岩的电话,说关于签约的事,高层那边下达了意见,想亲自跟她聊一聊。
江鹿接到这个电话,格外地高兴,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山庄去:“怎么你一走好消息就来了。”
穆尧看着窗外冷哼一声:“你跟他聊的时候,态度摆正了,合作是合作,道歉是道歉。公开道歉这事关系到你个人利益。你别成天不把自己那点事当回事,总要我在你后面擦屁股!”
进入安检前,穆尧又把车上的那话,冲她念念叨叨了一遍。
最后临进去前,他停了脚步,转头望着她:“那天你爽约的晚饭,明天回去后,补给我啊?”
江鹿露出不解的表情:“到底什么事神神秘秘?”
他的助理陈虎和周子风在安检口听到了,对视一眼,笑容荡漾。
穆尧摸了摸额头上的绷带:“就重要的事呗。”
江鹿摸不准他的想法,笑了笑:“行我知道了,快进去吧,记得按时换药。”
看着穆尧离开,她也一刻不停地回了温泉山庄。
抵达包厢时,她气喘吁吁地就要开门进去,却听里屋传来两个男人的交谈声。
一个是谢子岩,一个是容迟渊。
包厢里有歌女在弹着曲,伴着那婉转纤妙的声音。
谢子岩在问容迟渊:“我替你盯着那老头十几天了,一直住在那,警惕得很,平时别人靠近不了他。和陈峰长得很像,但是,又不像,陈峰有那么大年龄吗?”
陈峰?
江鹿睁大瞳孔,呼吸猛地一沉。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名字,这是当年,开车撞死哥哥的凶手。
当初车辆掉下海里,陈峰尸体无存,到现在也没能找到。
她这些年一直在找他,为了哥哥的真相,为了给容家最后的制裁,陈峰是关键的一个人。
这一刻,她只觉胸口窒闷得慌,空气稀薄。
那个哑巴老头,真的是……陈峰?
容迟渊继而说:“大概率是为了逃避容家的追杀,而整过容。你助理不是上午去了一趟他的院子吗?带了根他的毛发,等DNA比对的结果。”
谢子岩点点头:“如果是陈峰,你打算怎么办?”
对方没有回答,啜了口热水,欣赏着婉转的曲调。
在一曲结束时,他吩咐秦淮给了打赏,得到对方盈盈一句“谢谢容总”。
容迟渊继续斟茶,笑了笑说:“他活得够久了。”
江鹿猛吸一口凉气,心脏颤了颤。
“打算解决了?”
谢子岩笑了笑,“那可是陈子安的亲生父亲,当年,他为你们容家做事,撞死江淮深,落了个杀人的罪名,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还一直被你们容家追杀……做得真狠。”
容迟渊淡淡喝了口茶:“嗯,毕竟是隐患。”
江鹿背靠在门上,指尖狠狠揪着自己腿上的肉,用疼痛压下深深涌上来的恐惧。
双腿像被钉在原地。
一点点,平复躁动的心情,然后摸出手机,颤抖着打开通讯录的一个名字。
闻暖。
一年以前,闻暖曾来拜访过她最后一次。
送了礼品,看了孩子,她表示对哥哥的事故肇事者,陈峰的调查,竭尽全力都没有结果。
江鹿依然记得闻暖对她说:“江鹿,你别对陈峰报太大的希望。他大概率,已经被容家秘密解决掉了。我放弃了,你也别一直执念那么深。有些事情,永远都只能是秘密。”
她当时挫败了很多天,闻暖也陪了她很久。
当初闻暖对她那冷淡的态度,也逐渐变为了亲昵。
在这世界上尝尽了冷暖,江鹿是让闻暖为数不多能感觉到温存的人。
江鹿躲到包厢长廊的拐角处,给闻暖发了则消息:【陈峰在加慕山,温泉山庄后院左数第二间房屋,容迟渊打算解决他,就这两天,有没有办法来救?】
发完消息,江鹿无法确认闻暖会不会回复自己。
毕竟这些年,闻暖已经恢复到正常的大学生活。
和她偶尔有联系,也不再提起当年的案子。
但几乎是几秒后,闻暖的短信就发了过来——
【稳住容迟渊,我来安排。】
似乎是怕她担心,闻暖下一条消息紧随而来:【别担心,有我。】
看着那几个坚定的字,江鹿的眼眶骤然一下温热。
默然靠墙而立,江鹿掌心落在胸膛,听着那因紧张而拼命捶打胸口的心脏。
再度睁开眼时,心跳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想这一次,就算是和容家拼个你死我活,她也必须要搏回真相,让哥哥能瞑目。
不仅承载着对哥哥的愧疚,还有逝去妈妈的寄托。
江鹿将手机收回了口袋,对镜子确认自己看起来无异,随后,她微笑着回到包厢门前,敲了敲门。
“谢总,是我。”
谢子岩:“请进来吧。”
随即那唱曲的女人前来开门,江鹿脱了鞋,踩在柔软的地垫上,视线逡巡过容迟渊的脸。
他也在看着自己。
墨色深邃,有几分打探与审视。
随即,他将视线移开,兀自啜了口茶:“从机场回温泉山庄,不过20分钟路程,你这一趟,回来得似乎格外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