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鹿抱着包的手倏地一紧。
骤然间,她感觉耳朵顿时嗡鸣,世界寂静,只听得见自己胸口狂乱加速的心跳。
容迟渊的手,竟都伸到了航空公司,且速度还这般快。
她忽而满额头的冷汗,浑身发冷。
耳边充斥着各类各式的议论声——
“可真是奇怪,什么失踪的旅客还能找到飞机上来?”
“估计是哪家有权有势的大小姐走丢了,被家里拦截下来了吧。”
闻暖也好奇着发生了什么,转头却见江鹿情况不佳,忙低声问:“乔鹿姐姐,你是在发抖吗?”
“我……好像有点发烧。”
江鹿捂着自己的额头,压低声音,颤抖着说,“闻暖,你戴口罩了吗?能否借我一个,我怕传染给你。”
“哦,有的。”
闻暖立刻从鼓鼓囊囊的包里摸出一个,递到她手里,“乔鹿姐,我包里还有退烧药,你要不要吃一点?”
江鹿语气虚浮地回答:“没关系,等下飞机再吃吧。”
说罢,她迅速将口罩戴上,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那几个拿着照片排查的空姐。
似乎任务紧急且严肃,空姐们迅速目光锋利地审查着,身穿白色制服的机长也紧随其后,最后,逐渐走到了她这一排。
江鹿压低了脑袋,不敢对视,手指紧紧抠进了座椅,心跳紧张得快蹦出喉咙。
空姐走到她这一排,仔细比对了闻暖的脸。
尔后,她又看向戴着口罩压低面容的江鹿:“这位小姐,麻烦您配合一下,将口罩摘下。”
江鹿沉默着,随后,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压着沙哑的嗓音说:“对不起,我发烧了,不太舒服,我怕传染给其他的顾客。”
空姐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丝一毫都不松懈:“没关系,我只看一眼您的长相就行。”
江鹿始终在那没动。
两人对峙着,很快便招来周遭乘客的目光。
江鹿心知自己这样无疑是此地无银二百两。
既然走到这一步,江鹿自知已是逃无可逃。只要容迟渊在世上一秒,不管她逃去哪里,他都能把她抓回来。
江鹿有些绝望地闭上眼,心狠狠一横,猛地扯下自己的口罩。
空姐双眼死死盯着她,又看了看照片。
然而,看着她的脸,空姐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检查下一位顾客。
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直至空姐走到她后排审查,高跟鞋的声音逐渐远去,江鹿耳边的嗡鸣,才一点点得到缓解。
尔后,她拿出包里的水,猛地大口灌进喉咙里,才终于找到一点喘息的余地。
闻暖见她满头大汗,连忙递上纸巾,在旁边关切问:“乔鹿姐,你……没事吧?很难受吗?”
“我,我没事。”江鹿颤抖着身子,仿佛刚从一场生死浩劫之中重生。
所有空姐将乘客排查完,对机长摇了摇头。
那机长点点头,又快步走去内室打了个电话。
空姐再次向大家致歉,又给每位客人送上歉意礼品,才放人离开。
江鹿的步伐一路都是软的,她必须得搀扶着闻暖,才能一路走到等待行李的地方。
拿了行李,闻暖让她靠在自己身侧,推着行李,走向海关的排队处。
排着队的都是漂洋过海的异乡人,中国人居多。
通过海关,江鹿才算真正进入这个国度。
负责她们这一列队伍的海关官员,是个黑皮粗壮的男人,眼神锋锐而冷漠,机械地问话,审视,盖章,签字,随后再放行。
排到江鹿时,那男人盯着江鹿许久,又打开了她的护照查看。
他询问了江鹿来国家的目的,以及她的住址,江鹿一一悉数回答。
最后,男人却没将护照交给她,只是打了个电话, 随后,朝江鹿挥了挥手,用纯正的英腔道:“跟我过来。”
他视线冰冷而不含一丝感情。
江鹿心头一凛。
她顿时察觉事情不妙,转身撒腿就跑。
可这里是严防死守的国度海关,四处都是人高马大的安防。
江鹿根本跑不了几米,就被一群碧眼的外国人围住,拎着胳膊,强行拖进了小黑屋。
坐立不安地等待了约20分钟,房门再次被推开。
进来的仍是海关的那位黑人官员,但很快江鹿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个亚洲女人。
那男人抄兜站在一边,朝江鹿点了点下颌,问那女人:“是你们要找的人吗?”
那亚洲女人大概是中国使馆的人,拿着手机对江鹿的脸一通拍。
然后,发送给什么人后,她笑着道:“是的。”
男人点点头,又瞪了眼江鹿,才转身离开房间。
江鹿无力虚浮地坐在那, 如同砧板上的肉,毫无还手之力。
那女人轻轻笑了声:“别这么颓丧,江小姐,你以为这里会比国内要好?并不是如此的,你在国内有人庇佑,衣食无忧,是多少异乡人羡慕的对象。若不是生活艰难,谁又想离家万里远?我劝你,还是珍惜当下。”
见江鹿还算平静,不哭不闹的,她的态度也温和下来,倒了杯茶端到她面前说:“江小姐,喝杯水,等等榕城那边的人来。他们的航班还有一个小时抵达。”
江鹿只觉呼吸不畅。
她格外平静,但越是平静的外表,心情就有多动荡起伏。
她沉默着将那杯茶尽数都倒进垃圾桶。
那女人愣住,见她这样不识趣,顿时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两人陷入沉默。
江鹿只觉越待在这,越是呼吸难安,每一寸肌肉都在紧绷发抖,流淌入身体的血液都是冰凉。
她阖上眼睛,想给自己一些喘息的时间,却听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随即,房门被叩响。
那一声像炸雷在江鹿心底砰然作响。
她的身体,因喘息而起伏得越发强烈,苍白双眸紧紧盯着那一点点打开的门。
出现在门口的,是秦淮。
在异乡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本该亲切。
但此刻,江鹿只是浑身发寒,恐惧爬满浑身。
秦淮的身后没有任何人。他独自进来,将房门关上,一脸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不堪。
使馆的女人向他礼貌地鞠躬握手:“容先生要的人,已经在这里了。”
“谢谢,劳烦朱小姐。”秦淮也客气地道了谢。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在外面等候,有任何情况,知会一声便可。”那女人看了江鹿一眼,神情复杂地离开了房间。
房间彻底安静和压抑。
秦淮看着江鹿良久,叹了口气:“江小姐,跟我回去吧。”
被这氛围推至压抑的顶峰,江鹿听了他的话,竟是轻轻嗤笑出声。
她视线坚毅地看着秦淮,只轻描淡写丢下一句话,“我不会跟你回去,除非,你想带回去一具尸体给容迟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