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素兰瞅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不用了,我们忙得过来。”
余秋兰是纯粹看都不看她,兀自切着菜。
李芳芳脸色一僵,片刻后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大嫂还在为那次的事记恨我呢?你当知道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我家里两个老人吃着药,哪里拿得出来?我最后不也顶着我家当家的的压力,给你装了几斤点心,是你自己不要的。”
“小姑子想多了,我怎么敢记恨你呢?”
那是两年前,放印子钱的拿着借据找上门,上面写着五两银子,一个月利滚利下来竟然要二十两。
她们也不知道是怎么算出来的,也不容她们找人算,便威胁说不给就把二丫几个姑娘卖到窑子里去。
家里男人们都在采石场做工,公爹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家里人吓得六神无主。
无奈之下,她们妯娌几个跪着求了许久,额头都磕破了才求得他们宽限了一日时间。
小姑子家开了两间杂货铺,日子过得不说多富裕,定是有不少余钱。
于是,婆子妈便让她去跟小姑子借来周转一下。
她去了那里刚开了个口,她那妹婿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做事的时候恁是弄得乒乒乓乓作响。
其意思不言而喻。
为了几个姑娘,她忍着没有走,跪着求了半天,她那妹婿和小姑子也无动于衷,最后妹婿甚至嫌她碍了他做事,故意踢了她大腿一脚,当时便疼得她歪倒在地半天没能起来。
小姑子大约是吓到了,把她扶起来,妹婿也才假意道歉说是不小心。
她心知留在那里也不过是受侮辱,便准备离开,她那小姑子才拿油纸包了一包最差的点心给她。
约莫就二斤的样子,加起来还不足十五文钱,都不够膈应人的。
小姑子往她手里塞,被她打丢在地上,一瘸一拐的回了家,发现大腿都青了一大片。
后来还是大伯几家凑了十五两银子,她和两个妯娌回娘家借了五两才对付过去。
最后家里卖了不少家具和粮食还了这笔账。
她真是不想再记起这事,偏偏这人还好意思回来。
“大嫂说这话就是带着气呢。”李芳芳带着哭腔道:“你们只看到我婆家条件好些,又可曾看到我在那个家里当牛做马根本做不了主?”
“哭嚎个什么劲?没得人家还以为我们婆媳几个欺负你这个外嫁女呢!”李蓝氏板着脸来到后院,“我且问你,你二哥二嫂去世,我让人专门去报丧,你为啥子没回来?”
粟雅赶忙放下手里的糕点跟来道:“外婆,那会我爷爷婆婆相继发病,险些没能救过来,我娘根本走不开。”
这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真的还好。
若是假的,这小丫头随口就能编排长辈生死,定是被小姑子养歪了。
余秋兰想着,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粟雅一眼道:“你娘走不开,你和你哥哥应该走得开吧?来回不过两个时辰的路,来给你二舅二舅娘上炷香有多难?我不信你哥哥十七岁,你也十三岁了,还不认得到外婆家的路!”
粟雅垂头掩盖住眼里的恨意,说出的话却是柔柔的,“我哥哥那会下楼梯摔了腿,而我就记得我七岁的时候来过这里一趟,的确是不认得路了。”
“那还真是赶上趟,老弱病残都被你粟家凑齐了。”余秋兰讽刺道:“粟贵那会子该不会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也走不得路吧?”
粟雅到底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住?
只见她怒目瞪着余秋兰道:“三舅娘,你嘴巴啷个嫩个恶毒呢?这么咒我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哟,都没给你介绍,你还记得我是你三舅娘,这记性也不是很差嘛!说起来只能是某些人无心罢了。”余秋兰说着白了她们一眼,“我是恶毒,可我再毒也比你们这一家子见死不救、罔顾血脉亲情的人强!”
粟家那会便是买些香烛纸钱让报丧的人带回来,也不至于让人这么寒心!
一家子无心无肝无亲无情的东西,该不是听说家里现在条件好了,来打秋风吧?
粟雅见李蓝氏一脸的无动于衷,眼泪哗地流了出来,心一狠跪到李蓝氏面前,“外婆,是小雅不懂事,粟雅那会该帮娘帮着照顾婆婆爷爷,让我娘回来奔丧。”
稍顿,她继续道:“外婆,您也知道,我爹是个说一不二的,我娘在家里整日里忙了家里忙铺子里,然后还得给婆婆爷爷抓药熬药,日子过得也苦。”
说着,她抓住李蓝氏的手摇晃着,“您不要怪我娘了好不好?我和哥哥以后一定和外婆多多走动,多孝敬您老人家。”
余秋兰切着菜抽空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刚才随意斥责她这个长辈,这会子又装乖巧可怜,简直跟她娘从前一样,惯会在人前装模作样。
见李蓝氏神色纠结,李芳芳赶忙挤出泪来道:“小雅,是我做女儿妹妹的做得不好,你别逼你外婆了,我们走。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如今可不是你外婆说了算,别让你外婆难做。”
李蓝氏原本都心软了,听她说到后面居然夹枪带棒,挑拨她们婆媳关系,顿时便狠下心来,“你们走吧。既然你忍心五六年不和娘家来往,以后只要不是生死大事,我们两家就不要往来了。那烧鸡你们也带回去,给我那‘好’女婿吃。”
李芳芳目的没达到,哪里肯就这样走了?
当即跪到粟雅身边,抱着她哇地一声哭出来,“小雅啊,我老娘不要我了。呜呜呜……”
这时李大牛几人网了虾回来,刚进院子就听到后院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
“谁在哭啊?”李大牛心下一颤,“该不是我爷在逃走前跟放印子钱的借了一大笔,那些人又来追账了吧?”
说完,他赶忙放下木桶和网虾的工具跑到后院,见是李芳芳母女,他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李宝柱和李栓柱兄弟俩也急匆匆的跟到后院。
李宝柱顿时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姐,我二哥二嫂死的时候都没见你回来哭一声,现下大家都好好的,你却跑回来哭,是想咒我们死呢?”
“呸呸!”
李蓝氏往地上啐了两口,斜着李宝柱道:“啥子死不死的?现在日子好了,大家都要长命百岁。”
李芳芳没有理会李宝柱跟李大牛,膝行到李栓柱跟前,抱着他的腿眼泪汪汪的道:“大哥,我小时候你最疼我了,你帮我给娘求求情,让她别不要我,没了娘家人,粟家还不得欺负死我?我保证,以后一定以亲情为重,以娘家人为重。”
刘素兰闻言,停止手里炒菜的动作,看向自家男人。
李栓柱想到小时候软软呼呼的妹妹总是伸着一双奶乎乎的小手让他抱,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也没敢去看自己的媳妇,对李蓝氏道:“娘,要不就原谅妹妹这一回吧?再说刚来就让她走,村里人看到了不好,不如让她们娘俩吃了午饭再走。”
粟雅见机亦是对李蓝氏好话说尽,李蓝氏终是冷声道:“你娘俩吃了午饭就给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