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心中正为李越感到惋惜,闻言看向沈凌,轻轻叹了口气,朝他摆了摆手道:“去吧。”
中午休息的时候,他好几次看到沈凌与李越等人在后边的竹林看书辩题,想来这一个多月早就处出了几分情谊。
沈凌一走,又有四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鳣堂。
其中有二人正是当初李越在会友书局买书的时候笑话他名字的少年。
他们追上李越和沈凌,正听到沈凌问李越,“李兄,你今后有何打算?要不我召集唐彦他们去跟院长求求情?”
“沈兄,不必了。”
李越想也不想的拒绝,“书院有书院的规定和考量,不要因为我坏了书院的规定,让院长难做,也不是我看到的。”
说着,他笑了笑,“大柳镇不是还有其他私塾吗?我去私塾也是一样。若是私塾也不收我,我自学也是可以的。”
他虽然更喜欢理科,但文科也从未落下过,他完全有信心考举人和进士。
但状元凭的是君王的意愿,他就没有十分的把握了。
沈凌实在喜欢眼前少年得紧,虽出生农家,却谦逊有礼,心胸豁达,并不会因为他和唐彦、陆霄、商鄞的家里条件比他好而自卑。他年纪虽小,却通材达识,有着不输他们的学问,提出的观点,每每让他们如醍醐灌顶。
李越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有些难过,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当初取笑李越名字的少年唐彦忍了一路,见沈凌不再说话,终是忍不住问出口,“李兄,你将来是要考功名的吧?”
李越失笑道:“读书不就是为了考取功名?”
“可……”
当时在会友书局同唐彦一起的另一少年郭肃接话道:“我们只听闻你大姐杀了人,别的一概不知,你那姐夫……还好吧?”
大晏律法有云,杀人者三族内亲属十年内不能参加科考。
“祸害遗千年。”李越道:“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我姐夫。”
唐彦等人长长舒了口气。
李越感受到他们的真诚和善意,见四下再没别人,将情况挑重点说了一遍,听得几个少年对田宝国和李有田的恶行感到义愤填膺,又对大丫心生同情。
陆霄气愤道:“弟弟受伤生死不明,不让亲姐回娘家探视,这世上怎有这样的丈夫?”
唐彦蹙眉,“最可恶的难道不是李兄的祖父吗?若非他烂赌成性,将大丫姐拿去换银子,也不会有这些事发生。”
“两个都是十足的恶人。”商鄞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有些发冷,“父慈才能子孝,夫正才能妻贤!长辈不慈,却要求子孙后代对其敬之爱之听之;丈夫不正,却要求妻子以夫为纲……这又是何道理?要我说,咱们国家的律法该改一改了。”
沈凌脸一沉,“商兄,慎言。”
罔论国法,被有心人告发,是要坐牢的。
商鄞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李越有些惊讶。
听沈凌说,商鄞来自晏京,虽是庶子,但他的祖父乃是御史大夫,从一品大员,算起来身份比作为隔壁长寿府知府公子的沈凌都高。
敢不管不顾说出这种话,只怕他的家里也不安生。
“商兄,有什么不爽快的话你跟我们说说就行,可别让旁人听到了。”
唐彦压低声音说了商鄞一句,便看向李越岔开话题,“李兄,考学是需要有才学或者有功名的长者荐举的。可文人大多比较迂腐,且颇有些自以为是,你大姐做出那样离经叛道的事,怕是无人愿做你的荐举人!最好的办法就是……”
最后几个字,他没说出口,但他相信李越听得懂。
二爷知道他家里的所有事情,这样的情况下还愿意收下他这个学生,想必是愿意做他的荐举人,所以李越不担心这个。
唐彦没出口的话,他也懂。
他知道他是好意,却不敢苟同。
“我大姐是个命苦的人,若非被欺负惨了,她也做不出对丈夫行凶这样的事来!如今别说她神志不清,便是她好好的,我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前途与她绝了这份亲缘。我想,但凡有良知、有血性的人都做不出来,我的家人也做不出来。”李越眼神清明的看着几人,“再说了,我若是那样自私自利的人,你们还愿与我结交吗?”
这番话,让沈凌心里对李越更加认可。
其他几位少年也赞赏的看着李越。
“你们不用为我操心。”李越看看沈凌,又看了看其他四人道:“我乃靠山村人,几位兄长若是得空,可去那里寻我。”
几人点点头,目送李越步下阶梯,直到看不见,才依依不舍的折返回去。
……
早饭很简单,李雨就包了酱肉包子,熬了粥,还磨了豆子煮了豆浆。
封承俭破天荒没来蹭早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请砖瓦匠了。
倒是封玚封娴两个小可爱来了。
他们嘴甜,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得李雨心花怒放,给他们一人煎了两个荷包蛋,想了想,又给封璟煎了两个。
两个小可啊吃了早饭,乖巧的跟李雨道了再见便走了。
她喂封璟吃了早饭,刚把碗送进厨房,便听到啸风进来说李越来找她。
二狗子这会不是在上课吗?
李雨心中疑惑着到了院子里,见李越把书箱搁在石桌上,正背负着手站着原地打量着院子。
他身姿笔挺,穿着清溪书院的院服,倒颇有几分书生的气质。
“二狗子,咋回事?”
李越简单将事情经过一说,李雨不甚在意的道:“清溪书院不要你,那是他们的损失,走,姐带你去袁氏私塾看看。”
李雨和封璟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李越走了。
封璟没有叫住他们,想到李越刚刚说起书院不要他的原因,唤了叱云进屋,“把玲珑格给我。”
叱云有些惊讶,“主子您……”
“快去。”
叱云不再多言,去衣橱的暗格里取出一只多边球体抱到封璟跟前。
封璟接过来放到膝盖上,在上面稍稍摆弄了几下,只听啪的一声响,球体朝八方弹开,露出一块金光灿灿的金牌。
金牌乃长形,巴掌大小,做工十分精致,中间一个阳刻的晏字,两边各攀着一条腾龙,顶端镶嵌着一颗圆形的红宝石,整个呈双龙戏珠之势。
封璟垂眸,盯着令牌看了许久,才拿起来递给叱云,“你拿着去清溪书院找白启年。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叱云心神一震,“属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