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威压吓得众人腿软,武帝这才敛了气息。
天子威严,容不得半分挑衅!
今日将武安侯府爷俩宣进宫,武帝也是存了几分心思。
不过是借裴玄霄黄口小儿之嘴,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朕今日宣你进殿,本欲对你奇袭大辽军营,智取敌方首级论功行赏。”
武帝适时停顿片刻,眼风扫过武安侯父女二人,见他们脸上并无任何情绪波动,脸色一沉,“可你真的太叫朕失望了!”
裴玄霄依然匍匐在地:“恳请陛下成全!”
声声含泪,句句泣血 。
裴祜跪在他左侧恨不能一脚踹死这个讨债儿!
听闻儿子在西北战场立下赫赫战功的他,本以为定远侯府这次定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从此在上京侯门世家中扬眉吐气一把。
没曾想他刚一班师回朝,就闹出如此大动静!
这下好了,定远侯府不仅没能因此沾上一点光,反而惹得满身腥!
就连武安侯府这门高攀的亲事都岌岌可危!
冷卿在一旁动容不已,情不自禁地跟着下跪。
这些时日在西北军营日日相伴,夜夜笙歌。
她太快活了,快活到几乎忘记两人都有婚约的事情,可现在玄霄为了两人的未来竭力对抗这个世界的王。
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必须得跟身侧之人同进退!
孟晚晚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大姐,你现在可是瑞王府未过门的侧室!
您这是闹哪样啊?
武帝装作无奈模样:“武安侯,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裴世子奋勇杀敌,朕本该论功行赏,可他此番作为,朕又不能寒了武安侯府的心......”
话说一半留一半是帝王的必修功课。
武安侯孟鹤堂就算再心疼自家闺女,这门亲事也要不得了!
武帝很明显地倾向于定远侯府与武安侯府一拍两散,甚至还想叫他们老死不相往来。
孟鹤堂转念一想,就知道陛下是为何意。
武安侯虽然并不在军营,可他几十年的威望一直在将士们心中,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将军 ,本就被武帝所忌惮。
若是寻的女婿又是行军打仗的好手,那武帝就该夜不能寐了!
想明白各种缘由的武安侯一撩官袍,跪的铿锵有力:
“既定远侯府裴世子并不乐意这门亲事,我孟家也不是上赶着之人,这婚事......”
孟鹤堂拉了孟晚晚一并跪下磕头:“恳请陛下做主,退了这门亲事。”
孟晚晚装作不情不愿的去看裴玄霄的背影,被孟鹤堂一把按下头颅:“囡囡乖,咱不要他。”
“既是双方都反对的姻亲,朕便成人之美,做主废了它,也好过双方因为这门姻亲闹得不愉快。”
武帝这是知道些什么事情,说出口的话言外有意。
眼见与武安侯府已经没了任何关联,孟鹤堂当即请旨退出大殿,武帝并不挽留。
因为接下来他们要谈的话,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裴玄霄将头磕得砰砰响:“谢陛下成全,玄霄叩谢主隆恩!”
眼底带了潮意,行军打仗的近两个月来,裴玄霄过得并不轻松。
可一想到只要取得军功,便能回来求圣上将卿卿许配给自己。
他便浑身充满干劲,有如神助。
此刻得偿所愿,在大殿之上顾不得场合,便要去拥吻冷卿。
却在手攀附到冷卿衣角的瞬间听到一个叫他如遭雷劈的消息:
“至于求娶平津侯府庶女的冤枉,朕怕是不能为你做主。”
裴玄霄双目赤红,忍不住喊出声来:“为何?!”
反应过来自己在质问当今圣上,这才降低音量:“恳求陛下解答,为何不可?”
武帝轻飘飘的一句:“月中之时,瑞王到朕这里来求了一道圣旨,说是求娶平津侯府庶女冷卿为侧妃,朕允了。”
“身侧还跟着那个庶女,两人一同求的恩典。”
冷卿如遭雷击,她什么时候跟着陶文衾入宫了?
且月中之时,自己明明还在西北边陲,宿在......宿在玄霄的营帐之中,怎么可能入宫?!
她猛然抬头看向武帝,直视最尊贵之人的眼睛:“陛下,您可见过我?”
皇帝身旁的李公公操着公鸭嗓:“大胆!竟敢在当今圣上面前直呼“我”,来人,拖下去!”
冷卿倔强着不肯低头,武帝示意李公公退下,这才仔细看了眼跪在大殿之下的女子。
“朕不曾见过。”
“那您为何认定瑞王带过来见您的就是平津侯府的庶女?”
冷卿直言不讳,就差把“我是冷卿”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武帝何等聪慧之人?
当即便反应过来,自己被瑞王和平津侯府合伙蒙蔽了。
不知平津侯跟瑞王以及自己的二儿子柏儿达成何样的同盟,圣旨已下,作为圣上的武帝一言九鼎。
无论裴玄霄做何种努力,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便再无转圜余地。
武帝微微一笑,柏儿倒是有些迫不及待,自己倒要看看他究竟能为皇位做到何种地步。
他语带威胁:“当日一同来的还有平津侯冷學,朕为何不能确定那就是冷爱卿的女儿?”
爹爹......
冷卿蓦的委顿在地,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难道要让陛下治爹爹欺君之罪吗?
方才的一鼓作气积攒下来的力量在这一瞬间被抽空殆尽,她眸底含泪,心里有怨,却不知该朝谁撒气。
听到这里,裴玄霄哪里还能不知两人入了局,可这局却是无解的死局。
为何两人总是阴差阳错,错过彼此?
为何上苍如此不公!
明明只差一点,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裴祜拉了心如死灰的儿子叩谢:“臣叩谢陛下隆恩!”
几人浑浑噩噩朝宫外行去。
一朝出了宫门,裴祜便将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撇开:
“你是瑞王府的人,还是与犬子保持距离为好!”说罢便态度强硬地将裴玄霄推上定远侯府的马车之上。
冷卿心里记挂着莫名其妙的姻亲,便也没有过多纠缠,转身就走。
她要回去问爹爹,为何明明被自己拒了的婚约又成了御赐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