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作气虚的喊了几声,守在门口的丫鬟立马推门进来,蹲在她的面前,轻声细语的问她:“小姐是哪里不舒服吗?要喝水还是饿了?”
见清虚弱的说:“烟雨,你去把母亲叫来,我有事说。”
烟雨马上答应道:“好的小姐,我这就去。”
很快,一个保养得当的风情美人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进来,坐在她的床边,温柔的问她:“娘的清儿,是有什么事情找娘啊?”
见清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婴儿,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小家伙软软的脸蛋,满眼满心都是喜爱。
李母慈爱的看着这对母子,说:“这孩子知道他娘生下他不容易,这几天除了饿了尿了就没闹过,乖的不行。”
见清说:“真乖。娘,给孩子起了名字了吗?”
孩子被见清戳了戳也没醒,砸吧砸吧嘴,又换了个姿势睡,李母一边轻轻的拍他,一边回答:“还没呢,等着你精神好些了亲自来取,你爹倒是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安安,希望他以后平平安安。”
儿子的名字是原主自己取的,叫做李景安,景是日光,安是平安,希望他以后独立聪颖,平安顺遂。
见清没道理更改原主的决定,她说:“‘倾景安再中,人生有何常’,就叫‘景安’,怎么样?”
李母不大赞同:“这个寓意不是很好呀。”
见清笑了笑说:“可他的出生本就充满了不同寻常,不是么?”
看出来她的落寞,李母把安安交给奶妈带出去,自己握住见清的手,说:“如今咱们也同云家决裂了,今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你大可放心,爹娘不会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养一个你和安安还是可以的,等安安大了,这家也就多了一个顶梁柱了。”
可是他们没能熬到安安长大。
见清还是一脸忧心:“可我那日回家时,周边的人都在劝我原谅他,可是他非要休妻再娶,凭什么我就要求着他做个平妻?而且在那些好(hao四声)八卦的人家眼里,我们怕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李母一听急了,马上起身说:“我这就去铺子上找你爹问问这离婚有什么流程,别到时候他又反悔说非说你还是他们云家媳妇,让你去做劳力。”
在她离开以前,见清又说:“娘,我也想学些洋知识,您给我找个女先生来吧。”
李母急着离婚的事情,随口说了一句:“好好好,娘哪还能不顺着你啊。”
见清得了便宜再卖个乖:“那娘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等她离开,见清立马吩咐烟雨给自己端燕窝来,她可得好好补补。
李家小姐和云家少爷离婚的消息很快刊登了报纸,而且理由还写的是云家少爷找了小情人宠妾灭妻。
烟雨兴冲冲的拿着报纸来给见清看,看着上面写的“盖因云家云费宠妾灭妻,苟待我李家李见清,现特宣告二人即日解除夫妻关系,从此恩断义绝,各不相干”,见清笑了一下,然后放下报纸接着吃点心晒太阳。
这回,云家可就没有后路了。
傍晚,李母和李父一起回来了,走进院子,看到正在躺椅上躺着的见清,夫妻俩相视一笑,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心疼和宠溺。
见清也发现了他们,起身上前抱着李父的手臂撒娇:“爹爹,我都看到报纸了,谢谢您给我出气,您怎么这么好啊。”
李母在一旁佯装生气的说:“怎么就爹爹好?娘就不好了吗?”
见清赶紧说:“娘也好,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别人家的姑娘家都不让读书的,娘不止让我学洋知识,还给我请女先生,这么好的娘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呢。”
李父疑惑道:“女先生?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李母这才想起来自己答应了见清要给她找个女先生教她洋知识。话都说出口了,她也不好反悔,只能笑道:“是啊,不过娘也不懂,不知道你要学什么东西,不如问问你爹爹?”
李父也知道姑娘大了,以后这个家还要靠李见清撑起来,她必须懂得更多东西。
管理和账本是李见清从小就学的,自然得心应手,就是大局观还没有培养出来。李父也不确定见清想学什么,于是问她:“阿清想学什么?”
见清豪不犹豫的回答:“我就想知道那些新青年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学的是什么,我就学什么吧。”
李父沉吟一阵,随后说到:“那这两天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先生。你先每个都接触一点儿,看看到底喜欢哪方面的,怎么样?”
见清乖乖点头:“我知道的,爹爹。”
几天过去,一个拎着皮箱的女人走到李府大门前,被门房拦住,询问道:“这位小姐,请问您是要找谁?”
那个女人踩着一双小羊皮靴,时髦的大衣和贝雷帽衬托的她气场强大,她一把摘下墨镜,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这才回答道:“我找你们家老爷,李松炎先生。”
门房又问:“不知道小姐姓甚名谁?我好去禀报老爷。”
女人挑了挑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简单的报了名字:“姜利。”
门房进去禀报,姜利就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站着,见清从大门附近的阁楼往下看,姜利挺拔的身姿在一众平民中间格外显眼,于是她随手拿了一个东西往那个方向扔过去。
姜利的反应很快,伸手一捞,这才避免了那个鼻烟壶四分五裂的结局,再抬头,那个乱扔东西的姑娘已经离开了窗前。
门房很快就出来开了门,恭敬的请姜利进去:“姜小姐,我们家老爷就在客厅,您这边请。”
姜利收起鼻烟壶,将这个插曲记在心里,然后跟着门房一路来到大厅。
李父先招呼她:“姜小姐,请坐。”
姜利坐下,也不废话,开口便直奔主题:“请问我的学生在哪里?”
李父跟身边的丫鬟吩咐:“让小姐出来见见她的先生。”
没多久,见清下了楼,姜利立刻认出了这是那个冲着自己扔东西的小姑娘,说到:“原来姑娘是李家小姐。”
李父有点惊讶:“姜小姐认识小女?”
姜利还没说话,见清赶紧否认:“不认识不认识。”开什么玩笑?要是让老头子知道了自己把他的鼻烟壶扔出去了那还得了!
姜利忍俊不禁,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冷艳傲气的模样:“是,不认识。”
李父半信半疑,不过女儿和先生相处愉快也是个好事,他也不再多说,让人给姜利收拾出一间客房,后面的交流就都交给见清自己了。
见清在家里是有一个书房的,李父不是那么死板的人,没听信“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所以李见清从小就开始识字读书,平时无聊了也可以在书房练练字。
不过对于李见清来说,读书只是消遣,只要能够识字就可以了,所以她的书房没什么书,书架上为数不多的册子还是母亲交给她练手的账本。
姜利没有因此看不起她,神情自然地与见清对坐。
见清给她沏了一杯茶,端起来敬她,说:“先生,我不知道您在外国用的是什么样的礼仪,只能按照我们的来。敬您这杯茶,从此以后,您就是我的先生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女子不才,定会用功学习,也会好好孝敬先生。”
姜利也不是那种盲目抵制旧制度的无脑青年,她理解见清这种足不出户的封建小姐,因为她曾经也是这样。
姜利接过茶喝了一口,才感慨万千的说:“我曾经也是你这样的大家闺秀,如果非要比较的话,你比我那时候好了很多很多。”
见清惊讶的同时还不忘安慰姜利:“先生千万别这么说,先生如今很厉害了不是吗?”
姜利也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感慨一下便过去了,随后又说起了正事:“我还不知道你究竟要学些什么呢?识字你会,算账经商你也会,那我还能教你什么?”
见清笑着说:“那就先教我洋文吧。至于其他的,先生以前都学些什么?能给我讲讲吗?”
说到这个,姜利反而愣了一下,她学的东西吗?这可不太好说啊……
不过姜利还是把现在国学里学习的内容给她介绍了一遍,见清认真的听着,等她说完,这才笑眯眯的说:“这些都是现在的国学学的东西吧,先生,那您在国外学的是什么呀?”
姜利没想到这个姑娘如此聪明,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国外其实就比国内精进了一些,有医学、语言学、经商学、物理学、化学,诸如此类利国利民的学科,是很多学生的选择。”
见清没再刨根问底,而是说:“那我想学语言学和经商学,先生可以教我吗?”
姜利松了口气才说到:“语言我可以教你,但经商,我也只懂一点点,可能还不如你这个从小看账本的姑娘,不过我可以跟你说一些国外的经商理论,相信你会比我有悟性。”
见清乖巧点头,然后姜利开始向她传授自己的知识,师徒二人就这么一直从下午聊到了晚上。
直到烟雨过来敲门喊她们吃饭,姜利才意识到自己讲了这么久。
而见清始终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或者听不懂,只是用心的听着,偶尔提出一些问题,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学且聪明的学生。
晚饭时,姜利看见奶妈抱着一个小婴儿站在餐桌旁,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是李老爷的小儿子吗?”
李父从她的误会中体味出了对自己的赞美,哈哈大笑,说:“哈哈哈哈,姜先生如此聪明的人,居然也有猜错的一天,这是我的外孙。”
“外孙?”姜利懵了,李松炎的外孙,也就是说……
“这是李小姐的儿子?!”
见清点头,俏皮的眨了眨眼,说:“没看出来吧?我已经结过婚了哦。”
姜利不是那种好奇心重的人,并没有深究为什么见清明明已经嫁人却还住在娘家,她只是接了一句:“确实是看不出来,李小姐保养的太好了,简直就是个小姑娘嘛。”
见清捂嘴笑:“哈哈,但是我已经20了呢,不算小姑娘啦。”
这个时代的女子十三四岁就可以结婚生子了,20岁确实不算小姑娘了,但要已经快三十的姜利来说,二十岁也不该是成为一个母亲的年纪。
这就是时代,大势所趋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改变的,姜利也只能宽慰一句:“女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是小姑娘。”
见清似乎被触动了,怔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吃饭。
………
日子平静的过去,十月份已经开始转凉了,见清打算给孩子做些小衣裳,还有过年的新衣也得着手准备了。
忙碌的日子让见清没空去管云家那群脑残,可他们却不依不饶的要凑到见清跟前。
见清看着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耳边是云母嘈杂啰嗦的说话声,只觉得一天的好心情通通被破坏了。
云母还在努力的劝说:“……这孩子也不能没爹啊,你也不想孩子长大后当个没爹疼的娃是不?而且这孩子注定得跟爹姓,哪怕你们离婚了,这孩子继承家业,那也是给了外人打工,多不值当啊。”
见清一句一句的回她:“孩子是有爹,但我会在孩子记事的时候就跟他讲清楚他爹是怎么赶走了他娘的。他有我疼,有我爹娘疼,云家能给的我都能给,他不会缺爱。而且谁说了这孩子要跟爹姓了?我爹娘已经去上过户口了,孩子姓李,叫李景安,就挂在我的名下,他以后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想继承家业就给他,不想,就等我死了再全捐出去,总之我家的产业不需要云姨来操这份心。”
“哎!你!”云母一听到孩子姓李就急了,“这是我云家的大孙子,流着云家的血脉,怎么能姓李呢?”
云母刚要拿出三纲五常和封建礼教来压见清,姜利就出现了,面色不善的反驳她:“你家儿子什么都没干,就放假回来享受了一把种了个种子。人家见清幸幸苦苦怀胎十月,弄垮了身体,现在还在月子中,还要奶孩子,凭什么这孩子就得归你?”
云母还不甘心:“我儿那是去进修学习的。而且这都是祖上就传下来的规矩,李见清嫁进了我家,那就是我家的媳妇,自然也是给云家生孩子的。”
姜利嗤笑:“嘁,人家不是早就跟你儿子离了婚了么,那报纸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呢,你儿子找小情人,还要宠妾灭妻。哦对,听说他还是个新青年?怎么这‘新青年’还要遵循祖上的规矩啊。现在不都流行一夫一妻制了吗?怎么这‘新青年’还能纳妾找小情人呢?”
云母被她怼的满脸涨红,偏偏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能拿手指指着她,“你”了半天都没有“你”出个什么东西。
见清见状直接下逐客令:“云姨,我待会儿要上课了,实在是没空招待您,您还是先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