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大人料事如神，还真有不要命的，要去撞盘龙柱。
李暝听说魏大人带着人到乾清宫外头长跪不起，打算以此逼迫他收回成命时，冷笑了一声。
但他想着魏大人毕竟在军机处做事，平时除了看裴衍不顺眼，喜欢找事儿之外，其他时候办事还算办得不错，早朝时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了他的面子，叫他脸上挂不住。
李暝气归气，还是叫了来公公来，吩咐道：“你去外头同魏卿说一声，他若识趣儿，现在就回去，朕不与他追究。他若执意领着众人与朕唱反调，那便叫他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来公公答应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他站在乾清宫台阶上，看着底下排排跪的一群大臣，觉着他们不太开窍。
这事儿明面看着是裴衍是不顾死活的非要让裴相思入朝，可仔细想想，难道不是李暝要保裴相思？
来公公叹了口气，想着今日君臣必有一场恶战了，不如多劝劝，能保住一个是一个，不至于让裴相思一入朝就与满朝文武为敌。
这样想着，来公公立即在脸上揉出了一个着急的表情，又命两个小太监端上一把椅子，同他一块儿到了那群大臣跟前去。
“哎哟哎哟……我的魏大人欸，您这又是何苦呢？”来公公赶忙道，“来来来，快搬椅子来，让大人坐着……这跪着像什么样子？”
魏大人自是不可能坐的，他还算客气道：“有劳来公公了，只是臣心意已决，今上若不收回成命，臣与其他几位大人绝不起来！”
说到最后时，他又故意提高了声音，像是要说给里头的人听。
来公公连忙又道：“魏大人，您这、您这不是成心让今上为难吗？那话他都吩咐到吏部去了，如今您又让他收回成命，这……您叫他往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魏大人不听，又道：“臣这不是叫今上为难。臣只是在阻止今上犯错！”
来公公听了这话，简直想将那椅子直接砸他头上，砸死算了——这到底是根什么棒槌！
“魏大人……”
来公公还要再劝时，又有一个小太监小跑上前来，回道：“来公公，今上有话。”
他悄悄看了魏大人一眼，才继续道：“今上说，魏大人愿意就让他跪。他既这么有骨气，这么有气节，最好长跪不起，跪到海枯石烂，跪到乾清宫的砖都碎了才好。”
来公公一听，转头看向魏大人：“魏大人，您还是……”
劝说的话还未说完，魏大人便对着乾清宫主殿的方向一磕头，拱手道：“臣遵旨！”
来公公：“……”
他无话可说了，只得叫人抬着凳子回去了。
这边，他正要进殿去回话，远远就叫有个宫人从宫门处急急跑来，火急火燎，险些撞到好多人。
来公公眉心一蹙，停下脚步来等着。
那小宫人一路跑过来，险些没刹住，一头撞进殿中去。
来公公一把扯住他的领子将他抓回来，呵斥道：“急急忙忙赶去投胎？一会儿冲撞了今上，量你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性命！”
那小宫人连忙跪下告罪。
来公公这才问道：“说罢，什么事儿？”
那小宫人埋着头一面喘气一面道：“方才……方才宫门处递消息进来、说是说是……”
来公公连忙追问：“说什么？！快说！”
那小宫人深吸一口气：“那边说，裴夫人带着好几个命妇夫人在玄武门外长跪不起，请求见今上为裴姑娘做主！”
来公公两眼一黑，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她……她这是想干嘛呢？”
那小宫人也不过是听宫门处的人传了这么一句，其他的一概不知。
来公公气得大骂他没用，思来想去之后，决定亲自到宫门处去看看，于是叫了信得过的宫人来，吩咐了一声后，就急急往宫门处去了。
等到了玄武门，来公公见了外头的人，那才是真两眼一黑，差点当场去世。
只见玄武门外长长的跪了一排的人，由徐宁领头，然后是有诰命在身的夫人，接着才是其他世家间说得上话的太太们。
叶老太太和王家老太太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扶着北郡王太妃一起来凑热闹。
来公公：“……”
之前他以为只是君臣之间的恶战，如今看来，已经演变成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恶战”了。
来公公在徐宁和北郡王太妃之间犹豫了一阵，最后选择了后者。
他两步过去，低声问道：“太妃您怎么也来了？您这不是成心给今上添堵吗？”
“来公公，你误会了，我不是给今上添堵，”北郡王太妃笑道，“我是给给今上添堵的人添堵。”
来公公无语，想问这有什么区别？
他又看着叶老夫人同王老夫人，想说让她们帮着劝一劝，毕竟太妃还是李暝生母，哪有生母在这里跪自家儿子的？
叶老夫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假装不懂。
王老夫人笑道：“来公公，不碍事。咱们过来时，特地请了大夫跟着，谁要受不住了，就可以叫大夫来瞧瞧。太妃也是，带着药呢。”
来公公：“……”
这还真是准备齐全。
他没了法子，只好到了徐宁跟前去。
可他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徐宁冷声道：“还请来公公替我问一问军机处魏大人，他千般阻挠，百般逼迫，究竟是怕违背祖制，让今上名声受损。还是为了一己私利，故意针对太师和小女？”
“裴夫人……”来公公为难地叫了她一声。
徐宁不看他，继续道：“他若回答怕违背祖制，那便请您再替我问一问，违的是哪朝哪代的制？他如此逼迫，还在乾清宫外头长跪不起，究竟是维护今上的名声呢，还是打着维护今上名誉的名义，藐视皇权？以权谋私？”
说罢，她双手交叠，以额头抵着手背行大礼：“臣妇宁国公府裴太师之妻徐氏，恳请陛下替小女做主！”
其他人虽什么都没说，但都跟着跪拜了下去，行大礼。
来公公瞧着这阵仗，见徐宁带来的人远远比魏大人带到乾清宫的人多了一倍不止，就知道今儿这场变局一时半刻是止不住了。
而且——
来公公打眼一看，还发现这群太太夫人中，还有魏大人她自己的夫人……
他静默片刻，替魏大人叹了一声，在心里道：“魏大人啊，你家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