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选秀的事，裴相思神色就变了。
李蜜没发现，继续道：“叶家、太后娘娘，我父王他们都没意见，只说全凭我皇叔做主。只我母妃劝我再想一想。”
张姑娘接话道：“你母妃定是怕你到了叶家去吃苦。”
毕竟谁都知道的叶家的职责是什么，嫁到他们家去的姑娘也就两条路可以选，要么留在京城，要么离京跟着去西北。
北郡王妃如此心疼李蜜，甚至多过李璋，哪里就真舍得叫她跟着叶匀宥去西北啃黄沙受苦呢？就算她要留在京城，可叶匀宥将来必然不会留下。
他作为叶家嫡长孙，身上担着的责任本就比他其他兄弟姐妹要重得多，将来怎可能留在京城？
北郡王妃又不想瞧见李蜜留在京城，与夫君常年分隔两地的样子。
偏偏李蜜铁了心，听不得半句劝，说什么也要嫁给叶匀宥。
北郡王妃劝不住，只好随她去。
“我知道母妃担心什么，我也感激她为我着想，”李蜜道，“可我想得很清楚，这辈子非叶匀宥不嫁的，若不是他，换谁都不行。就算将来有变故，我也不会后悔今日所选。”
张姑娘沉默片刻，还是没忍住道：“将来何其长？这些事情哪里是一句不会后悔就能解决的？”
裴相思始终没接话，捧着茶盏，像是在走神，又像是早知道劝不住李蜜，所以并不打算开口阻拦。
大约是李蜜这两日听的劝太多了，这会子再听谁劝她，就有些不乐意。
她沉下脸来，看着张姑娘不高兴道：“欸——咱们不是好朋友吗？你们怎么不祝福我，还跟我母妃一样，成日家的都与我叨叨这些事。”
张姑娘听了这话，眉心一蹙，才要说话时，就听裴相思接话道：“祝福你，我同梵音祝你与叶公子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李蜜顿时将下巴一抬，骄傲道：“这才差不多。”
张姑娘摇了摇头，与裴相思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许多无奈。
两人又稍微坐了片刻后，便告辞走了。
裴相思送她们出了门，回来时，见霜降在廊下吩咐小桃红她们做事。
她招招手将小桃红叫进了屋去，低声在她耳边吩咐了两句。
小桃红听了，有些犹豫：“这……不好吧？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一会儿太太要是知道了，该骂您了。”
“没事，我就出去一个时辰，很快就回来。”裴相思又推了小桃红出去，“快去快去，若母亲怪罪下来，我一人担了，不叫她罚你们。”
小桃红道：“可哪回姑娘惹事，不是婢子跟着您一块儿受罚啊？”
“对不住嘛，”裴相思讨好地捏了捏她的肩，道，“回头我多给你一些银子，你拿去买桂花糖吃好不好？”
小桃红特好哄，也特容易满足，立即点头：“那说好了，不许反悔。”
裴相思连连点头：“不反悔不反悔，快些去吧！”
很快天就黑了下来，裴衍有事耽搁了，黄昏前便打发了人回来交代过了，徐宁便没等她，带着几个小的到枕霞居去蹭了一顿晚饭。
趁着徐宁陪薛氏说话的功夫，裴相思推说累了，便回去歇着了。
徐宁还不知道她的？
明白自家姑娘是想寻借口溜出去的，她也不阻止，只当什么也不知，叫她先回去。
果然没过片刻，玄冬就来与她说裴相思离府了。
徐宁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吩咐玄冬去跟着她：“她要见的人恐怕身份不简单，你别跟太近，仔细被发现了。离着些距离，只要保证她能安全回来就好。”
玄冬答应一声，便退了下去。
薛氏皱了皱眉：“这天都黑了，她还出门，是要见谁去？”
徐宁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一直没证实，自己也不敢乱猜，更不敢告诉嘴上没把门的薛氏。
她笑道：“定是郡主和张家姑娘了。白日她们才来过，许是那时就商量着晚上要出去，怕我不同意，才没与我打招呼。”
薛氏听了，大约是想起了裴衍小时候的事，叹道：“孩子大了，有秘密了。”
徐宁想了想，觉着确实如此，从前裴相思还小的时候，总是什么都与她说，尤其是在北郡王府读书那会儿，连先生讲了什么，都会回来高高兴兴的说给她听。
转眼间孩子大了，会瞒着她偷溜出去了。
徐宁一时觉着，心中还怪惆怅的。
*
裴相思离家之后，就直接去了假山园。
她还不是空手去的，带着一坛子自己酿的青梅酒，在从前常坐的地方坐下来一面喝一面等，等到差不多喝了小半坛，她都快因为酒意睡着了时，她等的人才姗姗来迟。
裴相思偏头看去，就见那人穿着件牙白长衫，铜冠束发，乘着月色缓步而来，神态自若，像是大半夜来这里散步的。
裴相思有些酒意上头，抬头笑嘻嘻道：“师兄，你怎么才来，月亮都要下山了。”
李暝抬头看了一眼，见月亮都还未走到中天。
他上得前去，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再探头一看，果然就见她身旁放着两个杯子，还有一坛子青梅酒：“谁准你自己先喝的？”
李暝也不在意，一撩衣摆在她身旁席地而坐，还顺手各自给两人倒了一杯青梅酒。
他尝了一口，觉得入口有些涩，没有去年小丫头酿的桂花酿好喝。
裴相思往后一仰，反手撑住自己的身体，嘿嘿笑道：“谁叫你迟迟不来。”
李暝偏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不知是不是因为染上了酒意的缘故，双眼很亮，像是落了满眼的月色在里头，不说话时便是一片静谧。
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的问：“叫我过来何事？”
白日里，徐宁带着裴相见走后，裴相思就给李暝写了信去，上头就一句话——师兄，我想见你。
这话的意思，可比上次李暝那句“师妹，我头疼”要直白得多了。
不同的是，裴相思回他，让他请太医。他却什么都没回复，只等时辰差不多了，才寻借口出宫来。
明明他都没说要来，这人却好似料定他一定会过来一样，早早就到这里来等着了。
李暝一时忍不住问：“倘或我今日没来怎么办？”
裴相思想也未想就道：“那我明日再来等。明日不来，我就后日继续来，要是后日还不来……”
李暝追问道：“后日还不来，你就不来了？”
裴相思摇摇头，指着月亮道：“后日还不来，我就告诉小蜜，让她想办法带我入宫。我亲自到乾清宫去问问你，为什么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