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若干脆不着急进镇子了,她将幕篱的帽裙撩起来一些,平静道:“杨公子,你若是有什么条件要与我谈,那还请你早些说出来,一会儿我没了耐心,我也不会管贺连昱生死,随你怎么处置。”
说白了,贺连昱是她的棋子,但不是唯一的棋子。若他真死了,温明若也不在乎——甄姨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杨鹤脸上的笑容静止了片刻,才重新如原来一样笑了起来:“谁说我有条件要与嫂嫂谈?我是知道贺连昱在哪里,可我也不曾说他在我手上!”
温明若听了,冷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些不耐烦。
她看着杨鹤,皱眉道:“杨公子……”
这回没等温明若开口,杨鹤就打断道:“我可以带你去找贺连昱,也可以帮你救他出来!”
温明若再次平静下来:“条件。”
“暂时没想好。”杨鹤看着她,笑容加深了许多,“不过,将来我若是要寻你兑换今日的条件,你可不能拒绝。”
温明若道:“视情况而定。”
若是不合道理的,她也可以拒绝。
杨鹤却像是捡了便宜一样,一口答应下来:“我们先到镇子上休整休整,等天黑了我再带你们过去。”
温明若点头答应了。
随即几人进了镇子,在杨鹤的安排下暂时住进了一家小客栈里,没一会儿的功夫,店里的老板娘就送了热水和两套衣裳过来。
一套是温明若的,一套是香尘的。
一问之下,连家将们那边都送了干衣裳过去。
温明若还没来得及吩咐人去采买这些东西,但老板娘却贴心地送了,至于是谁的手笔,不用猜也知道。
香尘上前服侍温明若,被她拒了:“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先顾好自己,我自己来。”
她脱了衣裳,去浴桶里清洗,那双脚已经不能看了,被水泡得发白,再加上走了那么远的路,整双脚都肿肿的,连脱鞋都困难。
但温明若没抱怨一声,自己洗漱完,换好了衣裳,又让老板娘送了热水,让香尘也去洗洗。
这丫头跟着她跑了这么远的路,还在路上滑了好几跤,可不比她好多少。
等主仆都收拾干净,用过饭后,天已经黑了。
温明若带着香尘去寻杨鹤,他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
他见了跟着温明若的人,缓缓笑道:“我只说要带你去见他们,可没说要带他们一起去。”
“我们若不跟着,万一杨公子路上有什么想法,害了我们姑娘怎么办?”香尘警惕地盯着杨鹤。
杨鹤看向她,那双桃花眼里仍是含着多情的笑意,又一耸肩,笑道:“那随你们。不过……一会儿要是见不到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香尘还要说话,却让温明若拦住:“没事,我一个人随他去,你留在这里。”
说罢,她在香尘手上拍了拍,又说了一次没事。
话音落下,便与戴着幕篱随杨鹤一道出门了。
马车已经在外等着了,温明若矮身钻进去,杨鹤紧随其后。
等马车缓缓驶出一段距离了,杨鹤才问:“你不问问我要带你到哪里去?”
“问了你会说?”温明若扫了他一眼。
杨鹤托着下巴,笑得双眼都快弯成了一条线:“嫂嫂不问,我又怎么告诉你?”
温明若隔着幕篱将杨鹤看了好几眼,才硬邦邦地问道:“去哪里?”
杨鹤像是赢了一样,笑容更深了:“一会儿到了你便知道了。”
温明若:“……”
他好像回答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杨鹤却开心极了,哼笑出声来。
温明若干脆将两眼一闭,一直到目的地之前,都没在开口搭理杨鹤一句。
马车在一家私人宅邸跟前停下了,周围很安静,除了这一户,便再没了别的人家。
杨鹤下了马车,回身要去扶温明若时,温明若只将他一撇,自己踩着凳子下去了。
杨鹤见了,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即才去应门:“在下杨鹤,之前送过拜帖的。”
门童迎出来,客气道:“原来是杨公子,我们老爷正等着呢,快里面请!”
温明若跟在杨鹤后头进了门,瞧见廊下挂着的灯笼上写着一个“贝”字。
这户人家的主人家姓贝,是贺连昱要见的那个雇主。
说来说去,还是要来见这个雇主,温明若忽然有些后悔,早知如此,方才就不答应什么条件了。
她千防万防,竟还是被杨鹤算计了。
温明若暗暗咬牙,在幕篱下面将杨鹤刀了好几遍。
走在前头的人大约是察觉到了视线,但没回头,而是心情极好地弯起了嘴角。
他要做的事都温明若看透了,他为何就不能骗一骗她?
反正最终都是要到这“贝家”来,至于是怎么来的,又有什么关系?
说话间,那小厮已经领着他们到了小厅,贝家的老爷还没出现,只来了个小丫头来告诉他们,老爷还有些事,叫他们先坐,喝些茶水。
温明若没动茶水,将小厅里打量一番后,问道:“顺安镇几时多了个贝家?”
“你真觉得他们姓贝?”杨鹤忽然问了一句。
温明若一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她随即想起了那笔订单,这笔订单来得突然,并非早早订下的,而是忽然出现,要的货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且还要得急。
当时掌柜还有些犹豫要不要签下订单。
是贺连昱同意签的,还道若铺子里的货不够,就先到别的铺子里去调度。
可如今货没了,人也没了,连那张可疑的订单都烧成了灰。
温明若仔细回忆了一下,签下这笔订单的时日。
过了一会儿,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仰起头来看向杨鹤:“你是说他们……”
话还未说完,外头就传来一道笑声:“我来迟了,久等久等……”
说话间,人也进了门来。
温明若与杨鹤同时起身看过去,见来的是个中年男人,同贺老爷差不多年纪,却故意蓄起了两缕胡须,瞧着像个两眼放精光的披着人皮的黄鼠狼。
杨鹤拱手一拜,客气道:“贝老爷,我又来叨扰了。”
“杨公子这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究竟是所为何事啊?”那贝老爷好似没瞧见温明若一样。
杨鹤看了温明若一眼,轻轻一笑:“老爷不是想替家人寻仇?我替你将仇人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