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若半点也不意外，她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道：“我知你们有难处，只是那边铺子有几单的期限就在这两日，若不是急用，又是为着贺家的名声，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来问你们。”
掌柜赔着笑，没接话。
温明若又道：“这样，我给你写个条子，就当我问你借的，回头等调度过来了，我再还你。”
“哎哟，大奶奶您这话说的，当真折煞小的了！”那掌柜为难道，“大奶奶要货，小的不该推辞，定开了仓库立马就拿给您了，只是……那些货当真是订了出去的，小的若给您了，那也、那也是拆东墙补西墙啊。”
温明若其实很少以强权压人，以权利压人，或许一开始能让人听命于自己，可时间一久，大多都是明面上恭敬，背地里骂的，生出仇恨来也犹未可知，且这样还显得她没道理。
以至于被被掌柜这样敷衍时，她也不生气，只接过伙计呈上来的茶水浅浅呷了一口后，才问：“自昨日到现在，又增加了多少订单？”
从前铺子里新增了多少订单，温明若都会叫掌柜整理过后送来给她过目。这几日她就算没到铺子里来，贺连昱也都告知了她。
偏昨日她同贺连昱没到铺子里来，店中掌柜们也偷懒，并未主动送去。
掌柜算了算，敷衍道：“少不得有五十单。”
“还不错，到了月底你记得提醒我一声，我给你涨一涨月银。”温明若放下茶盏，看着他温和笑道，“订单呢，拿来我瞧瞧。”
涨月银谁不喜欢？
任凭那掌柜端着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模样，在听见涨月钱的瞬间，双眼还是亮了一下。
随即他又压住喜悦，将订单拿了来给温明若翻阅。
温明若一一翻过，发现一共有五十二单，同掌柜说的差得八九不离十。
“我若没记错的话，你打理的这家铺子，这月到现在，加上昨日的，已经有一百七十单了？”温明若抬头来问道。
掌柜谦虚道：“小的不才，都是托了东家的福。”
“很好，难怪回渝州前，老爷同我与少东家说，叫我们都关照关照你，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温明若方才账册，看着掌柜笑道，“那我们来算算总账。”
掌柜一愣，还未明白温明若的意思，就听她重新端过茶盏，一面喝一面道：“初来渝州时，我点过你铺子里的库存，共两百一十匹，妆花缎十匹、云锦二十匹，蜀锦三十匹、云雾绡……月底时还剩五十来匹。可对？”
掌柜大约知道她的目的了，脸色煞白，艰难地一点头，应道：“是、是。”
这些东西若是没有账册，便是连他本人都记不住，偏偏到渝州来还没一个月的温明若却能倒背如流。
温明若仿佛瞧不见他的紧张一样，继续道：“我来那日是月中，次月初时，各地的货也送到了，当时你铺子里上报的是五百匹，因货不够，我只给了你三百匹，加上月剩的一共三百五十来匹，除去订单上的，和散客买的，还剩九十来匹？可对？”
掌柜应不出那声“是”了。
温明若放下茶盏，又轻轻笑起来：“我还未给你算那订单之中，大部分期限是在下月的……”
说罢，她一掌拍在桌面上，神色一冷，声调一沉，厉声道：“如今你跟我说拿不出货？那些货是都叫你私吞了？！”
掌柜吓了一跳，忙在她跟前跪了下来，辩解道：“大奶奶冤枉啊，小的……小的哪里敢私吞东家的货？”
温明若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好一个你不敢私吞东家的货！照这么说来，那便是你瞧我是个女子，在这里故意刁难我了？！”
店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紧张地看着这边。
那掌柜连忙为自己辩解：“这、这小的是更不敢的呀！大奶奶您就是给小的千万个胆子……”
温明若一抬手打断了他后面，又柔声问道：“我只再问你一次，这货，你是拿得出还是拿不出来？”
掌柜一张嘴，才要说话，温明若又笑道：“你是贺家的老人，我好心提醒提醒你，这掌柜……你要是不想做，这店里有的是人来接手！”
那掌柜神色变了几变，最终赔笑起来：“瞧大奶奶说的，你要货，要什么货，只遣人过来说一声，小的就给您送去了，哪里用得着您亲自跑一趟呢？”
温明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双眼一弯，好似方才的剑拔弩张根本不存在：“你们平日里也辛苦，哪里用得着你们跑来跑去的？一把年纪的人了，也别跪着了，起来吧。”
那掌柜这才站起来，哪里还有方才那般敷衍态度？只剩点头哈腰了。
温明若侧头交代香尘：“你同他一道去拿货。我要什么，你可都知道？”
香尘点点头：“婢子都替大奶奶记着呢。”
温明若点点头：“去吧。”
*
很快香尘便去取了货来，又让店中伙计帮忙送到了马车上去。
温明若要的货其实不多，她自己也清楚，不能将库存都拿了去，回头若这家铺子要用，拿不出货来，也有损铺子的名誉，她便只拿了一半的一半。
之后她又往其他几家铺子里去了一趟，不出所料有了第一家铺子开头之后，后面就轻松顺利得多。
之所以选第一家铺子开刀，是因为温明若很清楚，那家铺子里的掌柜因有些本事，又叫其他铺子里的掌柜捧了两句，便充当起领头人来，其掌柜大多望着他这股风行动。
若方才温明若没有震慑住那掌柜，那她今日要从其他铺子里调货，恐怕也得被各种理由推脱！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那句话，因她是个女子，又是京城来的，便以为她什么都不懂，故意为难她。
等拿了货，温明若又回了被烧掉的那家铺子，伙计们动作快，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率先将库房清扫了出来。
温明若看着堆在一旁不能用的货，很是心疼地叹了口气。
她扶额叫来掌柜，吩咐道：“马车里有些从其他铺子里调过来的货物，你着人先送到客人家里去，与他们说明实情。先走小单，大单……等你们少东家回来了，我们再想想办法。”
掌柜感激不已，连连道谢。
温明若看着那批毁掉的货，还是心疼，又问道：“那些货……可还能想法拯救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