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是在回秋暝山居的路上感觉不适的。
事情突然,也毫无征兆,把叨叨吓坏了,幸好还有霜降在,再加上稳婆和大夫就住在府里,慌归慌,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
徐老太太是最先赶到的那个,她也不避讳,直接进了屋去,一把握住了徐宁的手:“别怕,宁丫头别怕,祖母在这里呢。”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徐宁疼得满脸煞白,满头冷汗,听见徐老太太的话,她又紧紧咬住唇,从鼻腔里应了一声。
徐老太太心疼不已,一面拿了手帕替她擦汗,一面又道:“疼就喊出来,别忍着……”
徐宁没听见她说的,仍旧死死咬着牙,又用力握着徐老太太的手,艰难喊道:“祖母……祖母!”
“祖母在、祖母在!”徐老太太急急应了两声,又转头去问稳婆,“怎么样了?”
那稳婆看了一眼,又道:“才开始呢……老太太您是知道,这姑娘家生孩子那就跟鬼门关里走一遭似的,还早着呢!”
徐宁死死咬着牙,又疼得神志不清了,她松开徐老太太的手,又去拽枕头,闷声喊道:“好疼……祖母好疼啊!塞、塞回去吧,我不要生了……”
徐老太太还未说话,那稳婆先笑了:“瞧姑奶奶说的,这生孩子的事,只有往外出的,哪里还能塞回去?快别说糊涂话了……姑奶奶,您再用力!”
徐宁用力道:“我、我用了啊!他……怎么还不出来啊!”
徐老太太自己知道生孩子是个什么滋味,也知道这种情况下,没人能帮上徐宁,只能靠她自己。
而她能做的就是陪着她,让她心里有个底。
正说着,外头又传来几声响动,跟着就响起了薛氏的声音:“宁丫头……”
薛氏转过屏风,见了徐老太太也在,又连忙改口:“老太太,宁丫头怎么样了?”
徐老太太摇了摇头,还未说话,徐宁又因听见了薛氏了声音,痛苦的喊了两声“母亲”。
薛氏连连答应着,又忙上得前去,握着徐宁的手哄道:“在呢在呢,母亲在呢。你别害怕,我同你祖母陪着你呢。也派人支会阿衍去了,他一会儿就到了啊……”
徐宁实在是没力气说话,就只点点头,从鼻腔里应了一声。
*
生孩子这事儿,有人说容易,有人说艰难。
可到底是容易还是艰难,只得自己经历了才知道了。当然了,这是大事,万不能因一时好奇就去尝试。
指不定试试就逝世。
徐宁疼到最后,都有些神志不清了,屋里进来过谁,又是谁握了她的手,跟她说过话,她也不记得。
只晓得稳婆一会儿叫她使力,一会儿又叫她用力。
徐宁又紧紧攥着手,使尽了力,可就是始终没能听见孩子的哭声。
她是看过一些神神怪怪的话本子的,如今见这孩子迟迟不肯出来,一度让她怀疑自己怀的不是个正常小孩儿,该是个“哪吒”……
徐宁使了一回力,又眼冒金星的倒回了枕头上。
这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塞到了她嘴边,跟着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道:“参片,大夫说提神的,你含一片嘴里。”
徐宁偏头将他看了一眼,嘴唇嗫嚅,大约是骂了什么,可惜没力了,没能骂出声来。
裴衍拿袖子替她擦了擦汗,又倾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低声道:“疼就掐我,或是咬我……别咬自己的唇。”
徐宁实在没力气说话,跟他对视一眼,默默将张嘴将参片含进嘴里,听得稳婆又在耳边催她用力……
她一咬牙,松开紧紧攥着的枕头,一把掐住了裴衍的手……
*
等听见孩子的第一声哭喊时,已经是深夜了。
亥初二刻。
徐宁只来得及匆匆看一眼孩子,听稳婆报喜说是个“姐儿”后,就放心的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清醒过来时,屋里已经围满了人。
该到的人都到了,一见她睁眼就齐齐涌上来跟她说恭喜,本是坐在床沿等她睁眼的裴衍,都被薛氏薅起来挤到了人群外边去。
徐琅她们跟她说恭喜,薛氏和徐老太太跟她说辛苦了。
徐宁一一应下,又问起孩子来。
温明若抱着孩子上前来,又经由徐老太太的手将孩子放到了徐宁身旁去:“在这儿呢。”
徐宁微微撑起上半身来看了看,见刚出生的孩子红彤彤,皱巴巴的,看起来不大好看。但她睡得很香,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吵闹,即便是在这样多人的屋里,她也依旧睡得安稳,好似天塌了,也不能扰她睡觉。
“这孩子听话,不闹腾,”薛氏满脸慈爱,看着小姑娘心都要化了,“除了刚出来时,哭了一嗓子外,之后一直乖乖的,哼都不哼一声,只管睡自己的。”
薛氏说着,又看着徐宁,温声道:“宁丫头,辛苦你了。”
她是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子女缘薄,生了裴衍后,不知是身体没养好,还是其他原因,就一直怀不上孩子。
如今看徐宁生了个姑娘,心里是更加喜欢了,恨不能把孩子时时抱在怀里哄着、宠着,哪怕将来她说她要天上的月亮,她只怕也要架梯子给月亮摘下来给她。
这时,徐琅一拍手,忽然道:“诶,三妹妹!咱们两家定娃娃亲吧!”
此话一出,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徐宁笑了一声,没接话。
徐琅又往前一步,高兴道:“之前我就想说了,你要怀的是个姐儿,咱们两家就结娃娃亲。你大姐夫还拦着我,不让我说……你看多好啊!咱们两家知根知底的,将来你姑娘到了我陈家来,我定把她当亲闺女似的疼,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温明若在一旁笑道:“大姐姐,咱们外甥女这才刚出来见世面,你就要把说到陈家去,也忒着急了,好歹叫她睁了眼再说也不迟啊。”
徐琅笑道:“嗐,也是……也不知怎的,我见了这孩子就格外喜欢!”
沈氏在一旁道:“你哪儿是喜欢她喜欢的紧,分明是因为你三妹妹的关系,爱屋及乌罢了!”
众人听了,又跟着笑。
笑过了,徐老太太又顺手替徐宁牵了牵被子,问道:“可想好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