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当年自己孩子的真正死因和再也不能有孕的真相,于是同李鹜之间有了嫌隙。
她想把持朝政,想废了李鹜。
但李鹜没有子嗣,叶家的姑娘和方家的姑娘入宫一年,谁也没能怀上孩子。
旁的宗亲的孩子有爹有娘并不可靠,一旦扶持上位,就是替他人做嫁衣。
若是废了李鹜,她就得有个自己的孩子。
她开始不声不响地暗中调理身体,在慈宁宫私会外男,养宠信。以为自己做得隐蔽,其实李鹜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不仅什么都不说,还特地找来名医替她调理身体,等她身体好了,可以生育了,他还是一声不吭,默许她私会外男,珠胎暗结。
她怕被外人发现,还想她去行宫养胎。
李鹜偏不让她的去,故意用别的理由跟她吵了一架,再不去慈宁宫,也吩咐了不许宾妃去慈宁宫。
于是太后安心养胎,直到成功生下那个孩子,李鹜才重新出现。
他抱着刚刚出生的新生儿,觉着他皱巴巴的像个猴子。缩在襁褓之中,或许是感受到了自己命不久矣,细细的嗓子哭得整个皇宫的人都能听见。
李鹜抱着孩子给刚刚生产完的太后看,跟她说很像她那个被害死的皇子。
太后震怒,本就苍白的脸变得越发没了血色,还想拖着刚刚生完孩子的身体从榻上爬起来杀了他。
她骂他狼心狗肺,无情无义,是孤家寡人,身边可信之人会离他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他和他的皇位。
李鹜不在乎,他从出生就不被期待,母后早逝,父皇不待见他,诸皇子视他为眼中钉,叶姩同他越走越远,他也没办法像个普通的丈夫一样,过普通人的生活,生一堆孩子。
他本来就是孤家寡人,不怕被诅咒。
于是,他当着太后的面,在她愤怒,绝望,痛苦和哀求的目光之中,捂住了刚刚出生的孩子的嘴,掐灭了所有的哭声。
等孩子彻底断了气,他手一松,那个刚刚出生,眼都没来得及睁开去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婴儿的尸体摔在地上,对比他出生时的惊天动地,死时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连水花都不曾溅起。
太后大喊大叫,在床榻上挣扎,嘴里说尽了恶毒诅咒的话。
李鹜仍是笑着,负手站在床榻边,让禁卫将她的宠信全部拖进她的寝宫,当着她的面,捂着他们的嘴,全部绞杀。
太后彻底疯了,趴在床榻上,疯子一样大笑,嘴里骂着报应。
却不知骂的是谁的报应。
然后李鹜灌了她一杯毒酒,又一把火烧了慈宁宫,把所有仇恨连同诅咒一并烧成灰烬。
而曾经私底下见过太后的朝臣,皆被他以各种理由外放,再不能回京。
只有前刑部尚书一家,被满门抄斩。
无他,只因太后曾经委托他查清当年自己孩子被害的真相。
刑部尚书正直过了头,太后不过掉两滴眼泪,他就信以为真,当真在暗中查了起来。
当他得知真相时,却根本不敢让此事宣扬出去,连夜将所有证据烧毁,打算将秘密带进坟墓里,但还是被太后知道了。
刑部尚书不知是谁告知的太后,但此事是从刑部出去的,他惶恐不安,每次被李鹜召见都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以至于会在自己爱徒——裴衍跟前,说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裴衍心中起疑,又出于谨慎,假装不知情。
直到慈宁宫被烧,刑部尚书入狱,已经明白真相的裴衍想替他翻案,李鹜利用这一点,助他查清楚所有事,得知所有真相,让裴衍自己选。
裴衍选了刑部尚书。
李鹜并不意外,一面让裴衍继续往下查,给了他希望,一面却在暗中逼刑部尚书在狱中自尽,又下令灭了谢家满门。
而裴衍查到的所有能为谢家翻案的证据成了无关紧要的废纸。
他把废纸扔进火中,替李鹜埋葬了所有秘密,将没有的罪名安在刑部尚书身上,承受着所有人的骂声,做了主刑之人。
在李鹜默许之下,送了谢之意出京。
谢之意又凭自己本事,成了魏王的亲信。
那一年的京城,血流成河,史官不敢往史书上写,只留下寥寥数笔,某年某月太后病逝,刑部尚书畏罪自缢,牵连全族。
获的是什么罪,除了已经死了,以及还活着的极少数的人,谁也不知道。
*
荣贵妃满脸泪痕,精致的妆容花了,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又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发现上面沾满了血迹,却不是李鹜的。
是她自己的。
荣贵妃微微睁大了双眼,瞧见自己心口下方的位置被一剑刺穿,鲜血顺着泛着银光的剑刃滴落,染红了她明黄的衣裙。
她想去抓住剑刃,然而却听得“噗嗤”一声,剑刃又从她身体里拔了出去。
然后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她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低低道:“抱歉。”
荣贵妃往前踉跄一步,跌进了李鹜怀里。
李鹜只是垂目看了她一眼,并未将她抱住。
荣贵妃站不住,只好攀着他的肩膀勉强站着,又艰难回过头去,瞧见那个她从未看懂的人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满脸悲哀和不忍。
她的记忆像是在一瞬间错乱了,嘴里竟然喊道:“太子妃……”
李鹜和叶姩皆是一愣。
后者脸上的悲哀越发浓了:“妹妹。”
荣贵妃脸上有了灰败之色,目光却亮了一亮,艰难问:“为什么?你不恨他吗?我知道的……知道你跟我一样、一样恨他啊……”
“是。”叶姩并未否认,又道,“可是,他还不能死。”
李鹜不能死,否则军心不稳,皇城局势会更加复杂,西北人心溃散,一蹶不振,给蛮夷可乘之机,到时候死伤更多无辜之人。
只要叶姩还是叶家的人,她就不能让李鹜死。
“这样啊……这样啊。”荣贵妃笑着,眼泪又从眼尾滑了下去。
她死死抓着李鹜的肩,用尽所有力气稳住自己,又哭又笑:“你跟我不一样,你从来就跟我不一样……你是叶家的人,忠于李家,不会背叛。我也羡慕你……”
羡慕她可以独占李鹜的心,羡慕她可以及时抽身,羡慕她把自己摆在一个清醒的位置……也羡慕她,就算到了最后关头,就算心中有隔阂,他们选的还是彼此。
荣贵妃站不住了,顺着李鹜胸口往下滑,最后只能跪在地上,闭着眼任凭最后一滴泪水滑过脸侧:“真好……”
真好,她可以从他们三人之中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