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鹜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嫡子。
可惜他命不好,生母不仅死得早,同先皇感情还淡,不过是碍于家中势力,才被封的皇后。
先皇想立的太子是宠妃的孩子,以至于李鹜生母才死没多久,他就迫不及待的要封宠妃为后。
可朝臣不同意,先皇迫于压力,只能立李鹜为太子安抚朝臣。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幼的李鹜发现,他父皇几乎无时无刻都想捏他的错处,想废太子。
当着诸皇子的面故意撕掉他的答卷,再让他将答案背出来,待他背出来了,又当着诸皇子的面将他贬的一文不值,不配做太子。
李鹜不敢反驳,也不敢有委屈,怕又被安上什么罪名,回头不是太子了,连命也没了。
他每日都活在惶惶不安里,夜里连觉都睡不好,怕不知不觉地死在梦里。
白日里也要提高警觉,不敢犯错,不敢多言。
他把自己紧紧绷成一根弦,将宫里的规矩牢记于心,刻在骨子里头,一言一行皆按宫规来。知道先皇不待见他,便把自己当做透明人,非必要不开口。
可饶是几如此,先皇还是不满意,还是想废了他。
甚至还故意让李鹜听见他和宠妃说的,要废太子的话。
李鹜害怕极了,活得越发水深火热了,甚至想认命。
命运又安排他无意从住在冷宫的宫娥嘴里得知了他生母的真正死因——先皇忌惮他生母娘家的势力,于是在宠妃的撺掇下,一点一点让他生母“病死”了。
待他生母一死,她娘家的人也被各种理由下放,远离了朝政。与之相反的,是宠妃娘家的势力在朝中崛起。
于是李鹜通过冷宫宫娥的手,拿到了一种毒药。
他将毒药掺在宠妃儿子的灯油里,那毒药一遇热就会挥发,被人体吸入,通过血液在人体之中油走,与人相生相伴,直到病发。
病发时毫无征兆,突然倒下,叫人找不出缘由。
李鹜故意让证据指向另一个妃子,让那个妃子替他背了黑锅,又借她的手,让宠妃再难有孕。
在这后宫之中,妃子一旦不能有孕,那便没有立足之地,何况朝中势力瞬息变化,宠妃能受宠,也能失宠。
先皇宠爱旁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于是当宠妃难以留住先皇时,李鹜抛出了橄榄枝,让宠妃主动将他寄养在自己名下——他们成了名义上的母子,实际上的棋子。
他的养母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名正言顺,皇后之位不被新人抢去,于是请旨让先帝替李鹜纳妃。
太子妃的人选极为重要,得有才有貌,母家还得有势力。
但他养母暗藏私心,想让自己侄女做皇后,李鹜不想。他是见过他养母的侄女的,并非什么聪明的人,还有些骄纵,她若进了宫,同他养母联起手来,他一定会变成二人的傀儡。
李鹜做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变成傀儡。
于是他故意带他养母的侄女常在后宫走动,让她见其他皇子,又在“阴差阳错”之下,让五皇子“娶了”他的养母的侄女。
原该做太子妃的人一下子成了五皇子妃。
他养母又气又怒,偏又找不着的理由怨怪李鹜,只能痛骂自己的侄女眼界短。
后来他养母又看中了方家的小女儿。
方家的女儿能做太子妃,但李鹜不想让她做太子妃。
于是假意向他养母透露叶家可信,又故意将他同叶家的四姑娘走得很近的消息宣扬出去,让人以为他心仪叶朝。
果然,他养母信以为真,当真向叶夫人透露了心意。
可叶朝那时人在西北,对京中的事情根本不知,也不熟,若她做了太子妃,只怕没两年,叶家全族都会被连累。
叶夫人思来想去,退了三女儿同刑部尚书家公子的亲事,让她代替叶朝进了宫,成为了太子妃。
同时进宫的还是方家的女儿方菲,她与叶姩,一个太子侧妃,一个太子妃。
他们三人,方菲小李鹜一岁,叶姩长她四岁。
方菲对叶姩的第一印象是她太过冷静,全然不像叶家出来的人,懒洋洋的,好似没什么欲望。
在东宫的那一年,方菲觉着她身上还有些人的味道,尽管有时候瞧着对任何事情都不在乎,可面对李鹜时,她笑是真心的笑,会高兴,也会不高兴,偶尔有个小心思,也能在脸上找到一些痕迹。
而李鹜总是看着她。
不是明目张胆的看,是把视线藏在暗处,唯恐被人发现他的情谊。
可方菲还是看见了,看见他哪怕藏着视线,眼中也是满满的装不下旁人的情义。那是同她相处时,从未有过的眼神。
李鹜在她跟前是温柔的,温柔的知冷知热,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按造他心中衡量出来的标准演给她看的温柔。
一开始方菲还以为那就是他的真心,可当她见识过他是如何对待叶姩时,方菲才发现,在她被选为太子侧妃时,就已经输了。
甚至有一两回,方菲还听见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在被梦魇住时,嘴里痛苦的喊着“姩姊”。
等他挣扎着醒来,还会笑着问她,有没有听见什么。
从前方菲会撒谎,告诉他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后来她装着睡,让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后来李鹜登基,叶姩不负众望的做了皇后,她则从方菲变成了方妃,方贵妃、荣贵妃。
然后她发现李鹜和叶姩之间的相处变了,从前的太子妃把自己禁锢在皇后之位上,笑是端庄的笑,高兴是别人希望的高兴,小心思——再没有过小心思。
她好似在一夕之间变成了一个假人。
后宫之中多了许多新人,李鹜会根据她们位份露出合适的温柔,还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宠着谁,又好像谁也没宠。
但方菲知道,他的视线从未从叶姩身上移开过。
只不过从前满满的谁也装不下的情谊之中,带上了属于帝王的复杂。
后来曾经太子的养母变成了太后,太后不甘心只做太后,她还想参政,不仅会在私底下见朝臣,还总有年轻公子出入慈宁宫。
李鹜好像在忍她,又好像没有。
直到有一日,慈宁宫里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