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这才注意到他二人神色一个比严肃。
裴衍更是自进屋后,就一言不发,直接进了内室去。
霜降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他们这般,也隐隐有些担忧:“姑娘……”
徐宁摆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且出去候着,一会儿……若是听见什么大的动静,也当做没听见罢,不要进屋来。”
她一向是个有主意的,要做的事,无论旁人说什么都无用。
霜降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没继续说什么,只道:“婢子和叨叨就在院子里头,姑娘若是有事吩咐,只叫婢子们一声便是。”
等徐宁点头应了,霜降才又拉着叨叨下去了。
叨叨这傻丫头反应慢,这会子也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两眼一抹黑,茫然地跟着霜降出去了。
长随正好也在院子里头等着,霜降又过去问了问,长随道:“我也不知,从宫里出来就这般了。”
他想起玄冬是一直跟着裴衍的,又去屋里屋外将行踪不定的玄冬找了一遍,最后在小厨房的屋顶上找着了人。
这人大约是饿极了,端了碗面,正唏哩呼噜的吃得津津有味,明知长随从小厨房下头路过好几回,喊了他好几声,就是当没听见,只把面吃完了,才从屋顶上露个脑袋出来,问他什么事。
“你既是在,就答应一声!”长随没好气道,“你不是跟着大爷和大奶奶入宫了?宫里头发生了什么,他俩之间怎怪怪的?”
玄冬看着底下那嗷嗷待哺的三张脸,心宽的“哦”了一声:“不是什么大事,小夫妻之间的情趣罢了,明儿就好了!”
*
内室里,裴衍刚将朝服脱下,正要去换上便服时,徐宁就从屏风后头走了过来。
她并不说话,只上前从叠好的衣裳里,将里衣翻了出来。
裴衍看她一眼,眸光深邃,也不说话,正伸手要去接时,却见她将衣裳一抖,展开来拿在手里——是要帮他穿上。
仔细看,言行间,其实是有些讨好之意的。
裴衍皱了皱眉,心里不爱她这样,也没让她服侍,带了些强硬的态度拿过衣裳来自己穿好。
徐宁见了,也没说什么,只不再做服侍人的事,默默站在一旁,顺手将别的物件也给了他。
等他穿好后,又顺手帮他压在衣裳里的头发取了出来,还理了理衣襟。
这期间,他们二人谁也没说话。
只等着裴衍穿好了,转身出去时,她才问道:“要出去?”
裴衍言简意赅的“嗯”一声。
徐宁仍没说什么,跟在后头出去了,才又听他慢慢补了一句:“去书房。”
他大约是还气着,话都比以往的少了些。
徐宁望着他嘴里说着要去书房,人却还在厅中理着衣袖的背影,将双眼一眯,琢磨了一会儿才道:“时候也不早了,政务在忙,也该注意保养身体才是……”
裴衍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微闪了一闪。
下一刻,他却听得徐宁不解风情道:“那……夫君快些去吧,早些忙完了早些歇着。我吩咐小厨房备些羹汤,一会儿让长随给你送去。”
裴衍:“……”
他脸色微沉,麻木地盯着徐宁看了一会儿,随即冷哼一声,气冲冲地打了帘笼出去了。
徐宁不为所动,慢慢踱着步子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正要喝第二口时,她就听见原本该远去的脚步声忽然又近了,紧跟着就有人摔了帘笼,裹着一身寒意重新进了门来。
徐宁拿了杯子,不动声色地将唇角一勾。
随即她一整表情,放下杯子转过身去,瞧着站在门口无声等着她的人,惊讶问道:“怎又回来了?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论装傻充愣,便是天然傻的叨叨都比不过她。
裴衍见了,表情又沉了一分,开口时语气颇为咬牙切齿:“你就没什么话要与我说?”
“有啊。”徐宁双眼轻轻一眨,无辜的神色信手拈来,“可我见夫君一脸的不想与我说话的样子,我就不知如何开口了。”
闻听这话,裴衍脸色又变了,像是震惊,又像是怀疑,最后又慢慢变成了疑惑。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徐宁才听见他几不可闻似的开口道:“我没有不想与你说话。我只是……”
裴衍嘴唇动了动,后面的话不知该如何说。
徐宁见状,忽然将手帕一抖,背过身去捂住脸:“我知道,夫君以为我是那样的人,所以厌弃了我……原来你说的同我试试都是哄我玩的……”
裴衍急了。
他大步上得前去,抓住徐宁手臂,一把将人转过来,急得语无伦次:“我没有……厌弃你!也不是……哄你玩的!你、你……”
解释的话还未说完,他就见徐宁躲在手帕手边的双眼,正微微弯着。
裴衍:“……”
他这才明白自己被戏弄了,脸色几变,对眼前的人可谓是又爱又恨,偏又半句重话也舍不得说,只好咬牙切齿地痛恨自己轻易就上了当。
他松开徐宁的手,转身又要走。
可这回没能走成,徐宁从身后拉住了他的衣袖,又自一旁探出脑袋来笑问:“你不听我解释了?”
裴衍听了,咬牙切齿地挺了一会儿,终是没骨气道:“听。”
徐宁得意的对他笑了笑,随后再拉他到一旁坐下时,也就没那么难了。
她给裴衍倒了杯水,这才道:“贺夫人身体不好,前头有过好几个孩子,都没养大就夭折了。后来生下贺公子,更是患有先疾,寻了好些大夫都没用,便听了云游道人的话,把他寄养到别人家里去,就当瞒着下头的人,让人以为他是别人家的孩子,养到成年或能保住一命。”
“渝州徐家大房同贺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便将他寄养到徐家去。我祖父去世后,我因一些事,随祖母去了渝州,认识了他。”
说到这里,徐宁歪了歪头,看着裴衍笑了一笑:“虽这样说你可能不大高兴,但那些年他确实给了我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东西,我很感激……但也仅仅是感激。决定回京城后,我就与他说清楚了,只是好像没能让他听进去。”
话音刚落,裴衍忽然放下杯子,一手抓住她的手,又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搂进了怀里,轻声问:“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