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后不久,身后马蹄声响,浅藻玉追了上来。
今天换了一身衣服,像个清秀的武士,梳着高马尾,语气中带着些怨气:“为什么不辞而别?”
薛玉婷说道:“哥哥觉得你挺不容易的,不想要你的钱了,所以我们就走了。”
浅藻玉从腰间解下钱袋,扬手丢向梅争。
梅争接住,沉甸甸的,说道:“多了。”
浅藻玉说道:“这是一百枚银币,再帮我杀一个人。”
梅争看薛玉婷,薛玉婷问:“杀一个人还需要我哥哥动手吗?你自己不能杀吗?”
浅藻玉摇头:“我要杀的人,是知事的儿子。”
知事,就是浅藻县的知县。
浅藻玉的大哥,想把她嫁给知事的儿子,以此来结交权贵。
知事的儿子又挫又丑,浅藻玉当然不愿意,她大哥就到处宣扬她不敬长兄,离经叛道。
梅争说道:“杀了知事的儿子也没用啊,问题出在你大哥身上,是他想把你当作交换的筹码。”
“杀了这个,还有那个,反正只要你还没嫁人,他总能找到对他有利的交换对象。”
薛玉婷翻译给她听,浅藻玉抿着嘴唇,定定地看着梅争。
梅争牵了牵嘴角,对薛玉婷说道:“跟她回去,让她带你去认人。”
“知事儿子?”
“她大哥。”
“她大哥!”
“或许不仅是她大哥,她不是有三个哥哥吗?你问清楚,一次解决。”
薛玉婷皱眉:“可……毕竟是她哥哥呀……哥哥,你确定她是这个意思吗?”
梅争点头:“我确定。别说是同父异母,就算是一奶同胞,人家都不拿你当人看,你又何必顾虑什么亲情。”
“再说了,能办出这样的事,有什么亲情可言。”
薛玉婷点头:“好,我明白了。”
浅藻玉问:“你们在说什么?”
薛玉婷说道:“我们跟你回去,回去再说。”
回来浅藻玉的宅院,宫柯问梅争:“不是说官府穷,连浪人都怕吗?怎么她大哥还要把她嫁给知事的儿子。”
梅争答:“官府怕浪人,是因为浪人无牵无挂,又能打,又敢跟他们拼命。”
“但是官府再怎么穷,也不会怕百姓,因为百姓要活着,自己要活着,家里人也要活着,又不能打,又不敢跟他们拼命。”
“就好像地方官不敢惹六大派,却敢鱼肉百姓,也是这个原因。”
宫柯缓缓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换了副笑脸:“哎,我问你,是个女人就喜欢你,高兴不?”
梅争点头:“当然高兴,上辈子都没人搭理我,这辈子都补回来了。”
宫柯说道:“那我看你,咋也没啥表现呢。”
梅争说道:“我要是有表现,她们就不喜欢我了。”
宫柯皱眉:“啥意思?”
梅争答:“慢慢想,你把这个道理想明白,就会有女人喜欢你了。”
将近两个时辰,薛玉婷才回来。
果然像梅争说的那样,浅藻玉的三个哥哥,都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因为她既不能给浅藻家生孩子,又不愿意为浅藻家换取利益。
唯一的姐姐,嫁给了另一个家族,也是她大哥的主意。
浅藻玉和姐姐好久都没见了,因为那个家族不让见,也不让她姐姐出门。
梅争冷淡地说道:“或许已经死了。”
薛玉婷却说道:“不会的,在扶桑,年轻女人是财富,因为可以生孩子,生很多孩子。”
“如果因为疾病,真的死了,家里人是一定要见最后一面的,这是传统,也是对死者的敬畏。”
梅争点头,问:“三个人都杀?”
薛玉婷回答:“她没说,但她带着我,把三个哥哥都指认了。”
梅争再次点头:“入夜就去。”
薛玉婷又拿出一袋银币,递向梅争:“一百枚。”
梅争不接:“你收着吧。”
薛玉婷笑,打开袋子,把银币都倒在草垫上,一枚一枚地数。
中午的时候,仆人过来,说浅藻玉请他们去正院用餐。
梅争拎着装野猪肉的包袱。
薛玉婷吐了下舌头,笑眯眯地说道:“我忘了告诉她,哥哥喜欢吃肉。”
两个饭团子,一条小鱼,两碟小菜,一碗清汤。
梅争打开包袱,拿起一块肉,问浅藻玉:“吃吗?”
浅藻玉有些尴尬,但看到薛玉婷抓起一块肉,直接咬了一口,便点了下头。
梅争站起来,走过去把肉递到她手里。
浅藻玉浅笑了一下,微微躬身:“对不起,招待不周。”
梅争说道:“没关系,风俗不同。”
刚要转身,浅藻玉又说道:“你的扶桑话,说得很好。”
梅争看着她,眨了下眼,扭头问薛玉婷:“她说啥?”
薛玉婷笑了,浅藻玉也笑了。
薛玉婷对浅藻玉说道:“我只教了哥哥一些简单的对话,他才学三天。”
浅藻玉说道:“是吗,他的发音很准确,声音也好听。”
梅争也没问她俩说啥,走回座位吃饭,看她们的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正事。
吃完了饭回偏院休息。
晚饭就丰盛了,饭团加到四个,炖鱼块,煎鹿肉,一小碟清口的小菜,一碗海苔汤。
吃完了饭,薛玉婷没有跟着回偏院,留在了正院跟浅藻玉聊天。
回到房间,宫柯四仰八叉地躺倒,说道:“玉婷跟浅藻玉很亲近,不像在青山家的时候。”
梅争说道:“青山依叶地位高,家族势力大,金主在她面前,多少有些自惭形秽。”
“而且那时候刚到扶桑,她离开得太久了,还没有找回以前的感觉。”
宫柯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梅争看他,宫柯坐了起来,有些惆怅:“我以为你有主了,我就能成香饽饽,可现在……还是没我啥事儿。”
梅争说道:“我从来就没想过,会有女人喜欢我。”
宫柯又四仰八叉地躺倒,感慨道:“求者不得,无意者尽收,上哪说理去。”
梅争沉默,这话也没法搭茬。
天黑透了以后,薛玉婷才回来。
“哥哥,咱们走吧。”
梅争答应,起身往外走。
宫柯却没有起来,说道:“我不去了,反正也用不着我。”
梅争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说道:“今天的事你去办,我不去了。”
宫柯猛地坐起来:“真的?”
梅争点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