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那面玉小生起疑,口中喃喃,突一怔,再扬脸连端详,唯有清冷月光为伴。
好一时呆滞,他才回眸动身回去。
只是扭身的功夫,却兀然地观肩头飘飘扬扬落下一团碎屑。
墨色沾白,动辄出文。
骤然拔高风,好伙计儿,真是纷纷扬扬好似白雪一场,齐齐下掉。
而那叫规峦的人,却在后张罗着收集下掉的‘雪’,似仔细端详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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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前有人笑,走的山间路,抬头看是天外天,口中念的又是过来言,披皮的不知是鬼怪妖精,还是古来神仙,只止步于前,观摩也看不大清楚。
这是山巅,老山的巅峰,直入云霄一般风光无限。
而那风光最前,是一老儿。
老儿身不弱,这大点的风也吹不动那盘坐的躯干。
那呼吸孰轻孰重,倒也显得无关要紧。
只是这披皮的恶鬼,倒是格外清闲。
他迎风诵念,风吹衣角,看着天上突然掉下的雪,也不觉着奇怪。
【飘纷纷,又扬扬,大雪白茫随时掉,多是人头动如草,被吹倒。
一时尽,倒如积雪断枝压其渺,我细听,果真土下嚷。
久时不闹,平渐寂寥。】
“我突然就觉得这次出来不好玩了,还不如待在山上来的清闲。”
老儿起皱的嘴角动动,拉出一抹笑,声音纷扰:“不出来一趟,你肯定会觉得待着无趣,那与其让你多多叨扰几个,还不如把你放出来看看。”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了,你的腿一直这么盘坐着不会麻吗?”
九臻好似奇异地看着衣衫褴褛遮住的腿,貌似在思索一般。
而那山头的老儿听了这话,双目却是猛然一睁,突如其来一道灵光掠过,眸光只剩下璞玉一般。
“你觉得我要是起得来,还会不站起来吗?”
啪的一声脆响,尔后逐渐连续,九臻打着手中鼓掌边走上前去。
笑说:“那西天那位也是这样?”
此言一出,老儿沉默一会,他的眸光瞥一瞥九臻的脸,突兀间就把沾满雪花的手伸到九臻的面前。
意思很明显,想知道就先把我扶起来。
九臻也上道,在手伸出的时候,一下就抓住老儿的手把他拉起来,尔后右手一动于前方空地,瞬移间就垒出一套石凳石桌。
而石桌的上面还放着一盘棋,上面仅一颗白子,其余全黑,而在棋盘对应的双方则还有两杯冒烟的茶水,烟雾随风风向上,偶落雪花,转而化水中一滴茶。
兀然站起来的老儿腿脚有些弯曲,双手放置在膝盖上。
等到双膝平稳,他才渐渐双腿笔直,双放在腰间走上前方对应白子的石凳上坐下,口饮一口茶。
九臻不依不饶地追去,问:“所以,西天那位是不是也是这样?”
饮罢一杯茶的老儿正眼看向九臻,面目慈爱笑意,“有空你自己去问问他便是,只要不顺手捞走点东西,我相信他们还是很欢迎你的。”
“……”
九臻面目有些精彩,似乎是想起一些往事,吞咽一口茶后就沉寂下来。
好半晌,还是老儿开口询问:“所以你这是准备回去?”
九臻颔首,“差不多,这里有你,怎么也乱不起来,我就是纯粹下山玩玩,和见见长大后的小规峦。”
说着说着九臻趴在桌上:“只是这个小规峦倒是没有以前那个闹腾,倒是符合三姝的脾性。”
老儿沉吟一会,评价:“只要不是你的性子,怎么都好。”
“这么说就有点伤人心了哇……”
老儿没有回答,反而拿着唯一的白子混到黑子中央。
他的眼睛紧紧看着白子,直到白子在一众黑子之间被污染成漆黑透光的黑子他才收敛目光。
“你那里如何?”
九臻静了静,说:“自从你们走后,那里因为惯性开始形成新的神祇,司晨报晓、行走耕耘的不见得,倒是搞得一团乱,好好的秩序被踩踏的一干二净,三姝和楠一有的忙。”
老儿垂眸:“那倒是怪不得他们要让你出来一趟。”
“是要你从流动的时间里带走几位吧。”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老儿肯定的说出来。
“嗯……”九臻回答时也执一黑子,抬手间幻成白子落下,在满是黑色的棋盘中打出一道醒目的定子。
打下这一手后,九臻满意的笑笑,饮下澄澈地茶水。
“你们是怎么打算怎么下这局棋的?”
九臻闻言淡淡回道:“存在,我们只需要见证。”
“就像是你们从未见过女娲和盘古这两位一样,我们要做的就是证明存在和见证,我们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和多少个与你们一同的神仙谈过话,也不知又见证和证明过多少次。”
“但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或许文明的尽头真的就是毁灭,而毁灭的尽头就是重演。”
“就像是现在这个吉祥轮中的六道轮回一样,除非驾鹤飞升,要么就是一世好命格活一回。”
“那么这一次见证后,”老儿闭上双眸:“我们是否存在就有劳几位做个见证了。”
九臻挑眉,尤是疑惑:“我特意留下你的这具自我尸放在十五年后的今天,而今天却依旧和往常一样,有三情六御五老依旧在这方世界,你难道不应该觉得是你们回来而重新运作了吗?”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老儿说罢后,垂眸作状,一动不动,却好似在对天下作动。
九臻放下茶盏,掐指作诀对着老儿一拜,尔后带着一身凝雪消散在此间风光之间,天下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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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不知横跨多少混沌愚昧之间的另一片盎然地带,同样的夜幕之下,天地之间。
无数的杂草丛生,有个轻灵稚嫩的女声在凝滞不动的夜间淡淡出言。
“憩楠城,北方去,郊城外,半刻钟,林木多自成,可观其间有路,走之,多行也。豁然开朗时,映入破败庙,其内东南角,湿土快干涸,地下三寸五,得像雕神。”
一身殷红衣衫地女童摇动着身形如燕敏捷,愈发欢快的行走在茂密地林木中,向着一双血眸早已经看到一角的破庙走去。
待到她走到破庙中,口中一边喃喃“其内东南角”,一边快速拿着铲子开始刨地。
直到铁铲发出一声在夜间清脆的声响,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一双生长着张扬生命的绯红眸中,越发摇曳地花影在一声声毛骨悚然的夜间鸟禽的嘶哑中绽放出来。
女童抛开土,双眸逐渐闭合地开始散发出危险的意味。
在不间断的思索中,女童在月光下的照耀下猛然甩袖转身。
带着无数图案镶嵌描边的袖口上骤然迸发出一道黑芒。
在一瞬的扭曲中,女童如光般散开。
而在原本的区域缺留下一道将凝滞的空间散发出扭曲意味的火焰,紧紧照耀在其下残缺的神像之上,就像是对它暗含警告一般越发摇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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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天中浩瀚星河之中,无数碎裂的星光飘洒而下,形成弘大而有震撼的流星雨飘洒落在天下的地上。
风辉飘洒,星夜摇曳,星光与月火貌似止不住的说上两句。
风在其中也不断的向一方飘扬。
而在风的尽头——星河波澜云辉落扩,朵朵灿若繁星的莲花如墨般一点一滴的绽放,偌大的河池有着一条条的道路,不若阡陌交通,无鸡犬相闻,寂静无边无际。
空旷的让人心生恐惧,就像是在世界的尽头,只有无边的不断侵蚀的黑暗相伴。
只是在这些黑暗就快要凝成实质滞留时,在无数条道路的尽头,无数绽放着莲花的中央,掀起一阵剧烈的狂风,不断向一切地带游走。
狂风掠夺走一两片莲花瓣,把它们的美丽带到别的地方,却又在波澜的星河中轻柔的放下一点点星辰,将它们归位放在天中,可以在地上仰头看的天空。
而那狂风的源头中央,却开始苏醒。
那里有一亭,其上有亭角飞檐而向上,雕刻的云中星河巧夺天工,建筑的材料接近透明,却被星河月色透过来的光亮折射出点点星光灿烂,闪耀不间断,美不胜收。
而六面纱落,轻巧遮盖,不动不显。
亭中的空间偌大到不知多少,地面平滑透亮,一整面无瑕疵。
而唯一有放置的区域,一面大床缓缓勾勒出一道人影。
余三姝从床上坐起,银白地如同皓月一般的白发顷刻间化为乌黑,眸中星河翻腾逐渐归位平和。
祂的唇轻抿,又开口:“看来得去忱山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