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骇然，转瞬即道：“武娘娘……可不可以轻一点？”
武万姿本要吩咐人去打发了楚昭，听她这么一说，嫣笑：“怕你的小侍女担心？你待她还真不错，往前我却从未发现你有这一面。”
楚昭听觉很好。
在那群侍女的注视下，她自始至终，身子都没斜一下。
无人发觉，她叠在腹前的一只手握成了拳头。
“大喜！大喜！”一个小太监小跑过来就冲进侍女们之间，“贵妃娘娘起了吗？奴才奉皇上旨意来给娘娘传达好事儿！”
“娘娘正梳妆，不便见客。小公公且说，我替你转达。”
“藏身在行宫里的刺客被抓到了，皇上龙颜大悦，下令后天在翠竹轩设宴庆祝，让贵妃娘娘主持！”
擦着嘴角，武万姿瞟着被侍女们围起来往干净拾掇的安意，吩咐传信之人：“打发了那小子，亲自去回皇上，就说本宫近日懒散惯了，一时半刻调备不过来。三公主聪慧得体，这件事交给她办即可。”
“嘶……”
安意吃痛。
那些侍女的手脚很粗鲁，总时不时地碰到她伤处。
“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你是知道的吧？”问毕，武万姿起身去梳妆，“你听话，我自会保你在这宫中平安顺心，如若不然，你总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安意声音都哭哑了，面对这个真能要了她命的威胁，她除了顺从别无他法。
“知道了。”她答。
“你的人既在外面等着，我就不送了。接下来几天不用来了，等宴会结束，我通知再来。”
武万姿的吩咐，让安意有些意想不到，但看看自己没几两肉的胳膊，她也能明白些许。
武娘娘嫌她太瘦了，吃不饱。
看见安意出来，楚昭第一时间上前。
“让阿楚久等啦。”
凝视着她毫无血色的笑容，楚昭唇角微动，片刻，她道：“不久，刚到。公主饿不饿？”
安意浑身都疼，步子也沉了不少。
硬着头皮缓慢前行，她悄悄笑。
姐姐骗人，她发现了。
“有一点点。”
发现她腿软，楚昭一手抓着她胳膊，一手护在她腰后为她送力，“想吃什么？”
“糖葫芦……”安意不大好意思地笑，“等这个月的月例发了，我就请你吃。”
宫里可没有糖葫芦吃。
楚昭默了默，浅声答应：“好。”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有再讲话。
安意在尽可能地不表现出不舒服，楚昭在想，小公主在武万姿的宫里，到底遭遇了什么。
她猜不透，也不敢猜透。
“小猪？你要去哪里？”
回到住处时，香珠已经背着行囊在门口等了不知多久了。
看见安意和楚昭贴在一起，香珠眼中厌恶之色难藏，干脆不看她们：“柳家老宅就在本地，我回去给柳珩题守灵，前来请辞。”
“好。”安意答应得很果断。
香珠的不满立刻溢出来：“别以为刺客被抓，阿楚就没有嫌疑了。那么多人满行宫找都没找到，偏偏昨晚直接抓住了？天知道被抓的是刺客还是替罪羊！”
“和阿楚无关，”安意坚定道，“我们和你一起去柳家。”
香珠翻白眼：“让嫌疑犯去给柳珩题磕头都不配。你可以去，她，绝对不行！”
“柳珩题的死有蹊跷，我大概已经——”
“没蹊跷会死？”打断楚昭的话，香珠抬脚就要走，楚昭懒得和她解释遂不理会。
安意却着急起来：“小猪等等我，我收拾一下就可以走了！”
语毕她不顾疼痛冲回房间，等楚昭追进去，她正打包衣物。
“小公主若要出宫，须得禀告皇上与皇后。”制止身边人的动作，楚昭说。
私自出宫的罪名可不小，以陈安意在宫里的地位，即使她是公主，也难逃重罚。
“不会有人发现我不在的。”安意浅笑，旋即抓紧时间收拾，“这是姐姐离开这里的好机会，而且，小猪和柳家关系很好，柳大人又是重臣，我们是去吊唁而已，事情闹开了我也不会怎么样。”
见她是认真的，楚昭低声：“刺客还在行宫，柳珩题没死。”
安意楞了一下，接着背上行李，抓上她的手往外走：“这样的话，姐姐更该离开了。”
香珠就在门外，楚昭不能多说，只能先拉住她，对门外人吩咐：“你已经想好怎么离开了，就按照你的计划先走一步，我们随后就来，大家在城东见面。”
“欸？我们不和小猪一起走的话怎么出去呀？”安意呆住。
看了眼她被渗染了血迹的袖子，楚昭默不作声拿了药，带着她离开住处，一路来到僻静之地才说：“小公主怕高么？”
“我没去过高的地方，”安意傻乐，“姐姐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楚昭：“闭上眼。”
安意照做。
将她的手拉过来搭在自己肩上，楚昭轻咳。
安意闭着眼，猛地，她脚底悬空，人也被打横，下一瞬，她就被更严重的失重感化作的恐惧紧紧包围。
怀中人的下意识贴紧胸脯，许是勒得楚昭气短。
一时分心，她踩在枝头的的力道都比平常重了几许。
平稳落地后，看着怀里因为发抖，北风吹乱的头发显得毛茸茸的人，楚昭情不自禁露笑。
“小公主，我们出来了。”她用着像狩猎时害怕惊了兔子一样小的声音提醒。
微微发黄的睫毛轻颤过后，藏着断崖裂谷的茶色清眸里，映着令人安心的面庞。
“我们刚才……是飞起来了吗？”安意小心询问。
感受着她因为害怕而发凉的掌心带来的微潮，楚昭抱着她的手稍稍加了几分力气：“对，现在平安落地了。”
安意欲言又止。
楚昭主动问：“小公主想说什么？”
“姐姐好厉害，”安意脸蛋粉红，小鹿眼看去别处，“阿娘的话本里，精灵神仙就会飞，姐姐和他们一样厉害……”
话锋一转，她咬咬唇，又盯上楚昭的眼睛：“姐姐这么厉害，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家乡和大家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