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眼底涌上一层煞气。
跪?天底下还没有配让她跪的东西。
“这是我偷的阿弥糖葫芦的供香,你必须跪下才能获得她的原谅,只有这样我才可以给你治——”
话没说完,安意眨眨眼,瞧着对方手里指着自己的刀,她小嘴微鼓,吐出一口看似很无奈的气,然后捧着香灰给糖葫芦磕了三个头。
又道:“现在可以坐下了,我给你止血。”
楚昭冷脸。
用香灰止血,怕死的慢?
半刻钟后。
安意呼了呼楚昭的伤口,又用布条给她包好,“是有点疼的,不过你忍忍,只要止住血了就可以擦掉了。”
低头看着缠在肩上的碎花布条,楚昭皱着的眉始终没能舒展开。
倒了一碗水捧给她,安意蹲在她面前,直勾勾盯在她胸口。
拉好衣服,楚昭牙关轻动。接过水,她飞快转移话题:“手上的伤哪来的。”
安意手关节上的淤肿很明显,指尖有好几处细密的针孔,手腕有大块的擦伤,现在已经结痂了。
“我也忘了怎么来的了。”她回答。
对上楚昭满是质疑又冷的眼神,安意又笑:“姐姐饿不饿?我昨天烤的红薯还没吃完,饿了的话我给你热热。”
扫过她身上湿透的衣裳,楚昭下意识抿唇,嘴角更平,“不饿。”
“喔……姐姐不是行宫的人,为什么会在行宫,还受这么重的伤?是谁伤了你?需要我向父皇禀告么?”
跪坐下来,安意又将桌上的烛台往楚昭跟前推了推。
没有火,只能这样这样取暖了。
睨了眼差点被晃断腰的火苗,楚昭眸中暗色正浓。
“要杀我的人就是皇上,他想让我入宫为妃,我忤逆了他,所以犯了杀头的罪。”说完,她抿了水,静静观察面前人神色。
楚昭一开始只以为安意是个脑子不好的蠢东西,有了她刚才说的那句“父皇”,她便放下了不必要起的忧心。
因为她一早就知道,月朝有个什么都不会且痴傻非常的公主。
综合今晚所见,她明白,眼前这位,就是久负“盛名”的六公主陈安意了。
没有一点意外。
安意听了这话大为震惊,捂着嘴巴,眼睛都瞪圆了些。
父皇不喜欢贵妃娘娘那样的了吗?
见她不说话,楚昭淡淡开口:“我的心上人还在家乡等我,如果你能帮我隐瞒身份,并让我顺利离开这里,我就帮你做一件事。”
这个蠢公主,天生痴傻,五岁没了娘,皇帝从不过问,宫里的猫儿狗儿都比她地位高,但凡有谁不如意,拿她发泄最能解气。
在这种环境下苟活着,是个人都会满腔怨气,她一定很想报仇。
楚昭心想。
“这件事确实是父皇不对……如果能成全姐姐,也算是我的福气。”
安意的话,使楚昭一顿。
“正好这两天皇后娘娘在调配各院的人手,明天我就告诉她已经找到了人,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这里,等我们回宫的时候,你就可以顺利离开啦!”
她咯咯笑,搓了搓手心,又道:“不过父皇见过你,保险起见,你只能待在这里,必要时还得乔装打扮一下……不过……”
垂眸紧了紧护腕,楚昭忽然觉得,她也不是无可救药。
打断她还想往下说的话,她起身:“明天再说吧。”
打量过整间屋子,楚昭眉心一滞。
这房间,真是逼仄极了。
能睡的除了那张小床,就剩床脚铺着半张草帘的巴掌大地方。
瞥了眼还在吸鼻子的安意,她去了窗下安坐。
“姐姐困了么?”
“不困。”
“床在这边。”
“知道。”
“那姐姐为什么不上床睡觉?”
“不想。”
反复咀嚼着对方的冷漠,安意咬咬嘴巴。
顿了一会儿,她把被子抱来给楚昭盖上:“窗下很冷的,姐姐身上有伤,不能受凉。”
楚昭没有睁眼。
雨是下到后半夜停的,楚昭听过了十七道响雷,和安意十二个喷嚏,以及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多少次暗咳。
蜡烛早就烧光了。
她睁眼看向床,仿佛看见安意在床上打哆嗦。
这半夜的试探,让她知道,传闻中的六公主,蠢得一点不假。
安意突然感到身上有些潮,但热热的。
因为嘴皮子太干黏在一起,她没能立刻吭声。
楚昭知道她醒了,于是取出瓶子拿了颗药塞她嘴里,冷冷道:“吞下去。”
“好甜,这是什么?”
“……呓儿。”
“姐姐怎么知道我叫这个?果然阿娘说的没错,沉稳的人都是很非常聪明的!”安意激动起身,拖着重重的鼻音说道。
关注点居然是这个?
暗夜中楚昭再皱眉。
据她所知,“呓儿”这个称呼,是月朝人专为羞辱安意起的诨名。
但现在看来,她是傻得连这个都不知道的。
“是我把姐姐吵醒了么?”她轻轻的问。
“嗯?”楚昭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
“小猪说我睡觉总磨牙打呼说梦话,已经吵走了很多人了,我会更努力克制的……对不起。”
沉默。
听着对方微弱的呼吸声,床边人转身坐在草帘上,“我叫楚昭。”
“欸?”安意噎住。
她居然没有生气?果然聪明的人脾气都超级好!
“姐姐,你人真好。”摸黑爬到床边,安意小声说。
热乎乎的气息扑在耳边,有些痒。
楚昭歪头动了一下,没吭声。
……
翌日早。
咣咣砸门声显得外头那人好像要把门拆了似的,安意被这通巨响惊醒。
屋里没有楚昭的身影,来不及多想她的去处,门外人又是一顿猛砸,她只能先去开门。
谁知手还没碰到,门就被一脚踹开狠狠撞在头上。
紧接着,一只肥手伸进来揪住她衣领,转眼便是一巴掌落下来:“三公主的流云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