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打雷，安意有些害怕。
轰隆隆的响声震得她耳朵疼。
抬头，望着头顶探出来的半点芭蕉叶，以及天上盆泼似的大雨，安意挠了挠鬓角。
“小猪，我们会不会被雷劈死？”她问。
身边打着伞的侍女香珠斜了她一眼，“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可是天都被劈出来好大一个洞欸……”指向天空最大的那块乌云，安意有些委屈。
那里漏雨漏的最厉害了。
“叫你呓儿还真不冤枉你。”香珠毫不避讳地翻起白眼，生怕对方看不见似的。
安意还真没看见。
“小猪……我不敢过去，你能陪我吗？”拉了拉身边人，她小心翼翼地问。
拨开那只湿漉漉的手，香珠眉心猛皱，“三公主可是亲口吩咐你去把流云钗捡回来的，我哪敢插手？”
咽了口唾沫，安意感觉到自己牙关都在哆嗦。
前面是行宫的假山，前几天在那儿死过一个宫女，今天正好是她头七，万一……
见她一直不动弹，香珠有些火了，“我说六公主，您老人家能不能快点儿的？都快九月的天了，这大半夜的，你想冻死我？”
“我害怕，我们两人路上有个伴，好不好？”擦了一把堆在领子里的雨水，安意傻乎乎问。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香珠嘴角轻抽，转身去一边折了根柳枝，又从怀里取出火折子一并塞她怀里：
“自己点火照明去吧！真要有鬼你就用这玩意儿抽死它。早去早回，我先走一步。”
“谢谢小猪！”安意抿嘴笑，吹燃火折子攥紧柳枝就往假山那边去。
假山很大，光是穿杂的路就有四五条，里面覆着许多爬山虎，底下还是湖，比雨地里站着还冷。
轰！
安意被吓得脖子一缩就蹲在原地，闪电照亮这个小山洞，照得她像刚从水里出来顶着水藻的乌龟。
咯哒哒……
她牙在打颤。
“糖葫芦保佑、糖葫芦保佑，阿弥糖葫芦……”蹲着往前龟速移动，她嘴里念叨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轰！！
“啊！”
再次毫无征兆降临的响雷，吓得她魂儿都丢了半条，手里的火折子却长腿了似的滚去别处。
那可是续命的东西！
安意惊慌失措间再顾不上害怕，起身几步追上捡起，将它紧紧攥在手里，赶忙又吹了一口气。
哗啦一下，火苗更旺了。
这道救命的光亮并没让她松一口气。
因为，眼前靠墙坐着一个……
“唔！”
安意还没看清对方是人是鬼就被扑倒在地，被捂嘴的同时，脖子上还抵了一把尖锐无比的刀。
“不许发出任何声响，否则我就杀了你！”
是沙哑的女声。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温热息流，安意才知道她不是鬼。
啪叽一滴热热的液体落在眉心，惊得她睁开眼。
黑暗的环境之下，她凭借着一道闪电看清了对方半张脸。
全是血。
不容她害怕，对方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将她下巴一抬，药丸就滑入喉咙。
“替我打掩护。”
“让我安全离开行宫，不然你只有被毒死的份。”
“好，可是你已经用‘死’这个理由威胁过我了……”
安意答应的很干脆，质疑的也很果决。
又是一道闪电炸过。
楚昭盯着掌下压着的人，不过瞬息之间，她觉得杀她很没必要。
吧唧。
感觉到安意嘴巴在动，楚昭凝眉：“不许发出奇怪的声音。”
“可它自己涌回来了，如果我不好好含着毒药的话，它就又吞下去了。”
楚昭：……？
安意嘴巴又动了动。
吧唧吧唧。
楚昭：？？？
又是一道猛雷惊响，安意下意识缩脖。
好在楚昭收刀速度极快，这才没把她划伤。
抓小鸡似的拎她起来，楚昭冷道：“回去给我拿止血药和金疮药，半个时辰之内回来。”
“那些东西都好贵的，我没有钱。而且我感觉我马上就要毒发身亡了，需要先写遗书。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回去。”
安意慢吞吞回答。
杀意这东西，楚昭放得下就拿的起。
“立刻死和等会儿死，你选一个？”
“……可以过完十八岁生辰再死吗？我想吃红鸡蛋好久了，而且一定要和阿弥糖葫芦告别了才可以。”
黑暗中楚昭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满耳的蠢话让她再一次没了世俗的欲望。
片刻后，假山里出来两只影子。
一个大摇大摆，一个鬼鬼祟祟。
楚昭每走一步都要观察清楚附近所有情况。
躲守夜人，躲巡查士兵，躲……
“你可以走快一点吗？我感觉到毒在腐蚀我的肚子，我没多少时间了。”安意委屈巴巴的说。
要不是知道自己喂给她的是慢性毒药，楚昭还真要懊恼了。
眉头轻挑，她问：“你住哪个方向。”
“左边。”
“左边哪里？”
“再左边。”
“方位如何？”
“最左边。”
强忍拔刀冲动，楚昭推着安意在自己身前带路。
她做好了如果被人发现就将其当做人质的准备。
但没想到这一路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是一座很简陋的小院。
进了门安意就将楚昭丢在那儿不管了。
哼哼唧唧来到神龛前，乖巧跪下两手举过头顶，她满面虔诚：“阿弥糖葫芦，我要死了，以后就不能给你供香了，不过我会把你交付给小猪。虽然求你的事情没有一件成了的，但还是怪舍不得你的……”
悄无声息来到她身后的楚昭，现在瓷在那儿好像一块石头。
神龛里供着的不是神罗菩萨，是一串糖葫芦。
还是假的。
倾情流露的嫌弃和鄙夷，是楚昭丝毫遮掩不住的存在。
“止血药和金疮药呢？”楚昭强压怒火。
再不止血疗伤，先死的一定是自己。
“我真的没有钱，但是我可以给你用土方子治疗。”吸了吸鼻子，安意这样回答。
说完她也不理楚昭的冷脸，从神龛里取出一只香炉，抓了一把香灰就道：“你过来。”
楚昭凝眉，仍是上前。
往边上挪了些，安意拍拍蒲团：“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