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朝廷迁魏郡太守宋昌为颍川太守,另遣少府丞厉温出任魏郡太守。
厉温其人,字伯冲,涿郡涿县人,以举孝廉出身,为人刚正不阿。
初到魏郡,厉温便雷厉风行地裁撤郡中庸吏,提拔有品德才能之人。
但因为之前就有郡吏跟随前太守宋昌离去,眼下厉温又强力整顿郡府,所以尽管厉温提拔了许多人,郡中还是有许多位置空缺了下来。
一日,厉温唤来新任功曹薛琼问道:
“子贞,郡中可有适合担任贼曹掾之人?”
薛琼思虑片刻,恭敬说道:
“明府,琼认为有一人可以胜任。”
厉温问道:
“不知此人是谁?”
薛琼道:
“此人乃是武安人申雄,也是当前的武安县贼曹掾。”
厉温继续问道:
“此人有何才能?”
薛琼回道:
“申雄此人武艺高强,读过诗书,有侠义之心,且气量不凡,各地游侠、豪杰争相结交,如今名声已经传遍幽、冀二州了。”
听到这些,厉温点了点头,说道:
“待我修书一封,烦劳子贞派人送到武安。”
“明府有令,琼岂敢不应”。
薛琼拱了拱手,然后在此耐心等候着。
没过一会儿,厉温就将写好的书简交到了薛琼的手中。
薛琼恭敬地告了一声辞,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
……
一天后。
武安县府。
“元德,这里是厉太守的竹简。”
县令陈怀笑着将一卷竹简递给了申雄。
申雄有些奇怪,不清楚新任太守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于是接过竹简仔细看了起来。
只见信中写到:
兹有县吏申雄,精通武艺,廉洁奉公,郡府愿征之为贼曹掾,负责郡中盗贼之事。
申雄脸上一喜,对着县令拱手谢道:
“能在县公手下为吏一年,乃是申雄之幸,雄定当铭记在心。”
县令陈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元德武艺高强,才干不俗,又谦虚稳重,迟早能够一飞冲天。”
申雄恭敬说道:
“多谢县公夸赞,申雄必当自勉。”
随后,申雄向县令告辞,要将这个消息告知申父。
得到县令点头默许,申雄快步走回了申家。
当申父得知申雄被郡府提拔之后,心中十分高兴,但又要求他到了郡中必须认真做事,不可疏忽大意。
在父子交谈了许久后,他们决定推荐护卫教头秦汤接任县中贼曹。
之后,申雄又亲自告知了申母、曾妍这件事情。
申母和曾妍都对他十分支持,希望他能做出一番大的成就出来。
第二天。
待申雄与秦汤交接好了贼曹之事,申雄便领着随从十人赶赴邺城。
……
进入太守府后。
申雄待人真挚,做事沉稳,上不谄媚,下不傲慢,再加上他为人豪爽,不拘小节,赢得了郡中大小官吏的一致赞赏。
与他交往的人,既有书佐、小卒、侠客,也有祭酒、督邮、主簿,甚至还有郡丞、郡司马等。
就连太守厉温都对申雄十分认可,毕竟他也才三十而立,只比申雄大了七岁。
一段时间之后,申雄开始对手下的百人曹卫进行整顿,裁撤掉油滑、老弱之人,又引入游侠、随从、青壮作为补充,训练体能武艺。
没过多久,贼曹面貌便焕然一新,整体斗志昂扬,纪律出众,这让许多同僚都对申雄十分敬佩。
而曹卫们也对申雄的武艺、气量钦佩不已,被他的个人魅力所折服,他们严格地遵循申雄所下的每一条规定。
要说申雄是怎么做到这些的,那是因为申雄每惩戒一个人之前,都会公布他的过失或缺点;每奖赏一个人之前,都会细数他的功绩和优点。
每惩戒一个人之后,他又会私下里帮助对方改正缺点;每奖赏一个人之后,他又会私下里指点对方的武艺。
所以这百人都对申雄十分归心,甚至到了顶礼膜拜的程度,尤其是潘凤、沈奕二人,他们追随申雄越久,就对他越是崇拜。
……
过了一段时日,太守忽地唤来申雄。
“不知明府召见雄来所为何事?”
申雄刚一进来,便行礼问道。
太守厉温性格直率,也不喜欢扭捏说话,于是直接说道:
“据地方来报,最近有一群贼寇从兖州东郡窜入我郡,数量有几百人,接连为祸阴安、繁阳、内黄三县,各地县卒、曹卫追之不及,故而上报郡府。
本官打算派你率人前去缉拿这群贼寇,你可能接此重任?”
闻言,申雄目光一肃,郑重道:
“此乃雄职责所在,必不负太守所托。”
厉温哈哈一笑,道:
“好,元德武勇,正当大展身手,震慑各方牛蛇鬼怪。”
申雄拱手恭敬道:
“谢太守夸赞,申雄敢不尽力!”
说完,申雄就告辞退下,去贼曹组织人手。
半个时辰之后,申雄率领手下一百人,以及曹史一人、书佐两人,带上兵器、皮甲、粮食,又向郡司马借了二十匹好马、二十把弓弩,向城中大商借了五辆马车,然后才朝着内黄县方向赶去。
……
到了第四天上午,申雄才率人抵达了内黄县城。
这倒不是说申雄怠慢了此事,而是此时行军速度也就每天四五十里,这还是有马匹负重的情况下。
当然这是步兵的行军速度,骑兵就要快上好几倍了,这也是骑兵对上步兵的优势所在。
在他们进入城内的时候,县卒也先一步去县府通报了县令。
等申雄来到县府之外,内黄县令也迎了出来。
两人相互见礼,然后一同进入县府。
待坐下之后,县令才向着申雄说明县中此时的情况。
原来在申雄他们赶来的时候,这群贼寇又作案了,攻破了好几家大户的田庄,将其抢掠一空,然后又朝着繁阳方向去了。
县中兵卒被其耍得团团转,根本就围剿不了这群贼寇,待看到其进入繁阳境内,就只好作罢了。
但申雄没有第一时间就朝着繁阳方向赶去,而是让曹史赵桓先带着步卒赶往繁阳,他另带着十骑人马去了几个被攻破的庄园看看,顺便询问一些有关贼寇的信息。
在大致了解了贼寇的衣着、兵刃,以及作案时间、方式、风格,还有他们的扎营情况之后。
申雄知道了这是一群由青壮组成的贼寇,没有纪律,兵刃多是农具,但领头之人脑子非常灵活,经常在傍晚或者天亮之前,完成一次对庄园的攻打和洗劫。
每次作案,奸淫掳掠是少不了的,但他们十分重视粮食,每次都会用马车拉着粮食赶路。
据申雄心中猜测,这应该是一群在东郡受灾之后的流民所组织起来的盗贼,所以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粮食,并且他们不仅要抢劫粮食,还想着将粮食拉回到东郡去。
对此,申雄心中也有了应对的谋划。
在半天之后,他带着十骑人马向着赵桓等人追去。
……
在繁阳城外两里,申雄直接让赵桓等人停了下来,原地扎营,暂不进入城内,以免打草惊蛇。
而由他带着沈弈先进入城内打探消息,并与繁阳县令联络,锁定这群贼寇所在的方向。
进入县府之后,繁阳县令告诉申雄,这群贼寇又抢了两家富户的庄园,似乎朝着东面去了,县兵追之不上。
申雄心里暗骂一声“跑得真快”,但他也不打算让曹卫们继续赶路了,因为天色已晚,继续行路也走不了多远。
申雄婉拒了县令的款待,以自身职责为由回到了营地,与一众手下同吃同住。
……
寅时三刻。
申雄将一百人全部叫醒,生火做饭,然后往东绕过县城,向着贼寇追去。
……
到了黄昏之时。
前方斥候汇报,三里外有大批贼寇正在围攻一处田庄。
申雄大笑一声道:
“潘凤,你等二十骑随我前去盯住贼人。”
“唯”,潘凤抱拳应道。
申雄又看向一旁下令道:
“赵桓、沈弈,你二人带领余下八十人稳步前进。”
“唯”,两人齐声抱拳道。
申雄摸了摸背上的七石强弓,忽地想到了什么,又对他们说道:
“记住了,我们还有二十具弓弩,待会儿让弩手排在前面射击,安排盾手给他们保护,余下之人排成锥形阵,随时准备冲击贼寇。”
“是,我等谨记”
两人一同抱拳回应。
申雄点了点头,然后跃马向前道:
“跟我来——”
潘凤等二十骑快速追了上去。
……
田庄内。
一众贼寇正在疯狂抢掠着粮食、财物和女人,烧杀声、尖叫声不断响起。
一个矮小精悍的青年站在后方发号着施令:
“都给老子快点,带不走的都烧了!”
贼寇们听到命令之后,动作更加粗暴了,踹门的踹门,抢东西的抢东西,放火的放火。
不一会儿,庄内便到处都是血迹,浓烟四起,女人的啼哭声也断断续续的,贼寇们却笑得越发猖狂了起来。
声音传到了外围,申雄等人正好赶到。
“曹掾,不如我等直接冲杀进去。”
潘凤咬了咬牙,愤怒道。
但申雄却令众人将马速放慢了下来,然后解释道:
“赵桓等人还要一刻钟的时间才能抵达,若是提前进攻,我们人少,只会惊走了贼众。”
众人在庄外一百步的地方停好了马匹,然后注视着前方。
可庄内惨叫声不断,贼寇们放肆大笑,令庄外众人心中都不好过。
但越是混乱之处,申雄越显冷静,他安慰着众人说道:
“赵桓等人马上就到,还怕灭不了这群贼寇吗,我只担心你们还有没有力气杀人!”
“我等有力气”
潘凤等人齐声大喝道。
申雄对着他们每一个人都点了点头,然后耐心地等了下来。
……
一刻钟后。
赵桓、沈弈率人从庄园正面杀入,申雄、潘凤率人从庄园左侧杀入。
二十一骑像是一股激流,直接冲散了没有阵型的贼众,让他们本就松散的组织直接断了联系。
恰好这时赵桓等人杀至,先是一波箭矢,然后锥形阵冲击,这令贼寇们心惊不已,慌乱无措,根本不能抵抗。
就在贼寇们慌忙逃跑之际,那个矮小精悍的青年又站了出来,凭借着自身威望轻松地聚集起了数十人,想借此抵抗赵桓等人,然后以众多贼寇包围住他们。
他的想法很好,赵桓等人也确实是第一次碰到了这么强悍的贼寇,两方人一时间僵持住了。
可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支长箭破空而来,直袭青年后脑,将他一箭射翻在地。
而射箭之人正是申雄,他抿嘴一笑,又领着身后二十骑向着贼众后方冲去。
贼寇们本来还处在死了首领的尴尬处境中,眼下又被申雄等人骑马冲击,队形直接崩溃了,然后开始狼狈奔逃。
赵恒、沈奕率人压了上去,追着贼寇们就是一阵乱杀。
申雄则带人到庄园外围阻截那些想着趁乱逃跑的贼寇,并且成功地控制住了装满财货的十余辆马车,解救了五十多名妇女。
而后,申雄留下七人照看,又再次带领十三骑杀奔贼寇而去。
他手舞钢枪,携万夫不当之力,冲入贼众之间,随手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杀得贼寇无不胆寒,连忙跪地求饶。
申雄的追随者们无不热血沸腾,紧跟在后,冲入贼寇之间,直杀得双眼发红。
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战事结束了。
申雄方面以死亡五人、伤二十人的代价,杀死贼寇一百五十七人,俘虏贼寇一百三十六人,仅有数十贼众得以逃脱。
……
翌日。
申雄率领二十骑渡过河水追击残余贼寇,到了阴安县境内。
在阴安县卒的配合之下,申雄等人斩首贼寇十五人,俘虏贼寇二十人,余者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