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刚过,依旧是天寒地冻。
申父申母便将申雄唤来议事。
大堂内,申父看向申雄道:
“雄儿,你已经回家几个月了,可有什么打算?”
申雄思虑片刻,回道:
“阿翁,我随师傅学艺七年,却还未见识过各地风貌,也未结交过各地豪杰,心中甚是遗憾。
甚至在这武安,我也名声不显,认识我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因此,我要先在武安扬名,然后挑战各地豪侠,既磨练武艺,也扩大名声。”
申父忍不住点头赞同,因为名声这种东西在东汉可是十分重要的,有了名声才有仕途,有了仕途也还需要名声更进一步。
士子要有孝名,才能举孝廉;武夫要有勇名,才能受提拔;游侠要有义名,才能混江湖。
申父还未说话,申母这时抢先说道:
“雄儿,母亲有件事要和你说。”
申雄有些奇怪,然后问道:
“阿母,不知是何事情?”
李氏慈祥地看着他道:
“雄儿,你今年虚岁二十一了,却连个妻子都没有,这怎么能行?”
申雄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阿母,你也知道,我以前都随师傅学武,哪里认识过什么女子。
我这才回申家,连武安县都没多走几遍,婚姻之事以后再说吧。”
李氏眉头一皱,耐心劝道:
“雄儿,我们申家三代单传,到了你这一代,必须得开枝散叶了,婚姻之事越早越好。”
闻言,申雄嘴角有些苦涩,遇到这古代逼婚之事,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时一旁的申父倒是给他解了此难:
“细君,在这武安,能配得上我家雄儿的也就赵家、田家、李家的女子,可他们的女儿要么早嫁人了,要么年岁太小,婚姻之事急切不得啊。”
听到这话,申雄心下一松,他可不想娶个从没见过的女子,要是对方太难看,后悔可就晚了。
谁知李氏出人意料地说道:
“夫君,武安没有,不代表武安之外没有啊。”
申父有些疑惑道:
“不知细君说的是哪家女子啊?”
李氏笑着说道:
“我听说曾庆家里就有一个女儿,生得貌美如花,可适合我家雄儿?”
申父恍然道:
“你说得就是曾庆那个接连死了两任未婚夫婿的大女儿是吧?”
见李氏点了点头,申父道:
“此女今年也虚岁十八了,年龄会不会有些大了?”
李氏立即反驳道:
“十八才好呢,说明人家女子身体已经长成了,给我家雄儿生儿育女正好。”
这话说得申雄脸色羞红,但李氏又道:
“死了两任未婚夫婿,说明此女命贵,一般男子受不起啊。
可我家雄儿天生不凡,与她乃是天作之合,我看这婚事能成。”
申雄刚想说话,申父就笑着说道:
“曾庆是我多年好友,他家里也有良田数千亩,是邯郸大户人家。
而武安和邯郸之间的距离只有数十里,两家联姻再合适不过了。”
待他说完,申雄委屈道:
“阿翁,我还没见过此女,不知对方相貌品行如何,岂能轻易定下婚事?”
熟料申父反问道:
“若是相貌不佳,此女岂会名动邯郸?曾庆乃仁义之辈,女儿岂会无德?”
申雄一时无法辩驳,又听李氏笑道:
“雄儿,娶个美貌的妻子总好过你折腾婢女吧?”
闻言,申雄脸色通红,狡辩道:
“阿母说什么呢,孩儿才没有…”
他还没说完,李氏就笑道:
“是吗,那为什么你的婢女在这几天早上都是腿脚无力地从你房间里出来,扶着墙走路呢?”
申雄脸色涨红,尴尬死了,急忙答应道:
“孩儿婚事任由父亲母亲安排,孩儿先行告退。”
说罢,不等申父申母反应,申雄便低着头狼狈地逃了出去。
……
五天后。
魏郡和赵国边界上。
十骑人马正向东行去。
为首者年近五旬,但身材足有八尺余,且面容刚毅,而在他旁边的是一九尺青年,相貌英武,气势不凡。
“雄儿,为父修书给你曾叔父后,他已经回信答应了,你可不要怯场啊。”
听着申父说完,申雄应道:
“阿翁放心吧,儿子不会让曾叔父失望的。”
申父点了点头,又道:
“这次给你纳采,之后还要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看似繁杂,实则表现男方诚意,你可不能疏忽。”
申雄在此世活了二十多年,自然不会像后世人一样将这视作麻烦:
“孩儿明白,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申父大笑一声,纵马狂奔东去。
申雄和其余护卫也赶紧驾马追了上去。
……
赵国邯郸。
曾氏大宅内。
“夫君,我们女儿生得这么漂亮,命理高贵,为何要答应申氏前来提亲?”
曾庆的妻子正对着曾庆不解地问道。
闻言,曾庆苦笑着说道:
“细君,我们女儿已经订了两次婚姻了,前一次是骆氏的长子,结果对方在女闾染了病,还病死在了床榻,令我们曾家颜面大失。
上一次是戴氏的次子,与游侠争斗,结果被人当街刺死,对方只好退婚。
骆氏是邯郸大族,家主乃是赵国仓曹掾;但戴氏就是名副其实的邯郸世家了,祖上当过山阳太守,现任家主担任广陵郡丞。
与骆氏和戴氏的婚姻失败之后,在这邯郸乃至赵国已经没人敢来与曾家联姻了。
至于外地那些家世两千石的大世家,根本就看不上我们曾氏,所以我们女儿的婚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曾庆妻子质问道:
“那也不用选择申家啊?”
曾庆叹声道:
“都是传言误导啊,说什么女子死了夫婿是命理高贵,现在戴氏子弟都配不上咱们女儿,我们除非将女儿嫁给赵王作妾,否则就会得罪戴氏。
至于申家,他们不是赵国人,受到的非议自然会变小,戴氏也影响不到魏郡。”
曾庆妻子脸色一暗,转而问道:
“那申家的儿子到底德行才干如何?是否配得上我女儿呢?”
曾庆略感欣慰地说道:
“申家是武安豪族,世代习武,申雄也不例外,据说他曾跟随隐世高人习武,武艺高强,远胜其父。
上一次我受邀前去参加他的冠礼,此子身材高大,长相英武,气质沉稳,声音洪亮,又知晓礼仪,可诵读论语,还精通兵法,孝敬父母,将来必定不凡。”
曾庆妻子有些不信地问道:
“这人真有你说得这么优秀?”
曾庆点了点头,又摇头道:
“我也不知他为人究竟如何,但其父申越对此十分自豪,以前就经常说他儿子天生神力,耳聪目明,孝顺父母,想来应该不会有假。”
曾氏夫妇一直闲聊着有关申雄的话题,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
午时,曾氏门前来了一行人马,而为首者正是申父。
众人一起下马后,申雄走上前去递过拜帖。
曾家管事早早地就等在门口,确认拜帖之后,就将申越父子迎了进去。
申越走在前面,申雄抱起一只大雁在后,随从们则牵着马匹去了曾家的马厩。
另一边,曾庆夫妇在下人通报后,便从内宅迎了出来。
没过多久,双方就见面了。
“云达,几月不见,你越发精神了。”
(云达,曾庆的表字)
“孟明,你身体强壮,我是比不了了。”
申越与曾庆熟络了两句,又说到了婚姻之事上来。
“我们都老了,儿女都长大了,也要操心他们的婚姻了。”
“是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做父母的都不容易。”
双方又聊了几句,申父示意申雄道:
“雄儿,还不告诉你曾叔父你是来干什么的?”
申雄恍然,抱着大雁上前,面向曾庆夫妇躬身敬道:
“叔父,叔母,申雄听闻令媛美貌贤惠,故而上门求亲,以此大雁为礼。”
曾庆大笑一声,上前扶起他道:
“贤侄英武不凡,叔父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闻言,申雄既羞涩又紧张地说道:
“能得叔父看重,这是小子的荣幸。”
曾庆看他样子诚实不做作,笑着道:
“贤侄和你父亲随我入内,就别在这里站着了。”
说完就带着他们进了正堂。
四人坐下之后,就开始闲聊起来,聊着申雄的爱好习惯,又聊着曾家大女儿的性格喜好。
半个时辰下来,曾庆夫妇都对申雄比较满意,因为他们听得出来申雄是比较尊重女性的,且品德良好,为人正直,相信自己女儿嫁过去不会受到欺负。
曾庆给妻子耳语了几句,曾夫人便借口身体不适去休息。
申越父子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待他们聊了一会儿,曾夫人又返回来了,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子。
“女儿,还不快过来见过申伯父、申郎?”
听到这话,申雄突然变得紧张和期待起来。
“是,母亲。”
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申雄心中一紧,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
只见来人一袭绿色深衣,身形玲珑,皮肤白皙,螓首蛾眉,丹唇贝齿,杏眼琼鼻,花容月貌,可谓天姿国色。
这让申父都看愣了片刻,而申雄更是直接失神了。
“曾妍见过申伯父、申郎”
绿衣女子走至近前,恭敬行了一礼。
申父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曾侄女不用多礼”
这时申雄也清醒了过来,只见他起身还礼道:
“申雄见过曾小娘”
曾妍与申雄目光稍一接触,便将目光投向了地上,脸上也多了一丝羞红。
似刹那间牡丹花开,美艳不可方物。
申雄又看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申雄无礼了,还请小娘见谅。”
曾妍抬起头来,婉声说道:
“申郎不必如此”
说完她就回到了曾母身后,随曾母坐到了一侧。
申越和曾庆夫妇都对自己的儿女十分骄傲,也对预定的儿媳、女婿较为满意。
两家父母谈话颇为欢快,对于双方的品行也都比较认可。
申雄和曾妍悄悄地打量着对方,彼此欣赏,又都羞涩。
一个气宇轩昂,一个人比花娇,两人都将对方的影子刻在了自己的心间。
一个时辰后,申越父子正式告辞,率领随从返回武安。
……
半个月里,不断有马匹和车辆往返于武安和邯郸之间。
申雄先后完成了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送出去了三只大雁、五车聘礼,终于敲定了成婚日期,明年二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