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痛苦的声音，引起了屋外宁绾的注意力。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赶回房间。
床上，沈复已经清醒了过来。
他坐直身体，额上冷汗涔涔。
他有些痛苦地看向自己悬于半空中的手。
那双手青筋冒起，颤抖得厉害。
明明上面什么都没有，沈复却仿佛沾上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拼命地擦拭。
想要抹除罪恶的痕迹，忘记脑中那可怕的画面。
整双手搓得通红，几乎褪下了一层皮。
宁绾赶忙冲上前，阻止他这种近乎自虐的行为：“阿满，快住手。不要这样。”
听到宁绾的声音，沈复仿若梦中惊醒。
他的胸膛起伏、呼吸不畅。整个人愣愣地发呆，视线空洞找不到焦点。
直到渐渐看清眼前的人，看见平安无事的宁绾。
沈复的眼睛唰地一下红了：……绾绾，你疼不疼？……对不起、绾绾对不起……”
他想要抱住宁绾，却又害怕自己再度失控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于是只能将自己一步步退到角落，离宁绾远远地。嘴上还在不停地道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着【对不起】。
宁绾不清楚沈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只当他是被梦魇给吓到了。
她上前抱住他，耐心地安抚：“别怕，梦都是相反的。阿满别害怕。”
可沈复却仿若未闻。
依旧自顾自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宁绾有些无奈。
她微微后退了一些，捧起沈复的脸颊。
对上沈复呆滞的目光，宁夏无比认真地回答说：“我原谅你了，我接受阿满的道歉。”
沈复跟着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原谅我了？”
“嗯，所以别害怕。绾绾很好，什么事也没有。我就在这儿呢。”
随着宁绾的抚慰，沈复一直提在心口的恐慌与不安，终于在此刻缓缓松懈了下来。
他再一次将头埋进宁绾的怀中。
原本的小声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h他情绪失控道：“绾绾，我刚才做了一个梦……一个好可怕好可怕的梦。”
梦里面，宁绾临死前的眼神沈复怎么也忘不掉。
那瞪大的瞳孔和绝望的双眸，让他的情绪几近崩溃。
但还好，都只是梦而已。
真正的现实是，宁绾还在他身边。
她说她原谅了他。
那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
“梦都是假的，一定是因为你最近精神压力太大才导致的。”
见沈复始终不在状态，宁绾故意打趣他说：“怎么感觉这段时间，你比我还没有安全感呢？一般来说，不应该是女孩子的心思细腻一些，更容易患得患失吗？”
“才不是呢……”
宁绾的怀里传来沈复委屈又闷闷的哭声：“安全感和性别一点关系也没有。”
只跟爱有关。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爱绾绾。
所以也才会更害怕失去绾绾。
“好吧。”宁绾没再纠结于这点，她说：“那阿满还记得那天我和你说的吗？”
宁绾顿了顿，说：“我想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
一段感情能长久地维持下去，除了爱与信任外，沟通与坦白也很重要。
沈复缺乏安全感，那她就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给他。
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
宁绾的故事很短。
只简单几分钟就介绍完毕。
小小的卧室安静极了，宁绾静静地等待沈复接下来的反应。
“所以绾绾的意思是，这个世界是假的？我们都是一本书中的角色？”
宁绾点点头。
预想中的惊讶与难以置信并未出现。沈复过份安静的表现，让她感到意外。
只是依旧泛红的眼尾、含着泪的可怜模样，和哭鼻子时的宁砚书简直如出一辙。
宁绾忍不住问他：“你都不惊讶吗？”
“一点点吧……”沈复擦了擦眼泪，一五一十地回答。
说实话，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以后，他已经无法再坚定自己的唯物主义了。
沉吟了片刻，他又问：“在书中，我们的结局是不是不太好？”
宁绾错愕：“你怎么会……”
沈复没有回答。
只不过回忆起陈奶奶在医院里说的那些话，他已经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然而知道归知道。
还有一件事，沈复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再重申一遍：“我信绾绾说的那些话，但是有一点不对。”
“不对？”宁绾困惑：“哪里不对。”
“你就是你。”沈复肯定道：“不是什么穿书，也不是夺舍。我很确定，你就是绾绾。”
沈复过于坚定的目光，让宁绾陷入了自我怀疑：“可是……以前的那些事，我全都不记得了。”
如果她真的是原主，为什么她却没有任何记忆。
甚至在很多时候，她与原主的行事作风完全就是两个人。
对于这一点，宁绾也向沈复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或许是曾经发生了什么，才让绾绾丢失了这部分的记忆。”
其实有关于这些问题，沈复大可以直接去问陈奶奶。
可是他不敢。
如果知道一切真相的前提是必须伤害她的身体，那么沈复宁愿什么也不知道。
“所以说，我就是宁绾，宁绾就是我？”
一旦主动接受了这种假设与可能，宁绾的心情突然就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
她是小书的妈妈，是宁幼的妹妹。
是陪着沈复一起，度过那段艰难岁月的小女孩。
她没有偷走原主的人生、更不曾偷走原主的爱。
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原主。
因为她就是她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