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拿起鸡腿，连着上面的纸屑轻轻咬了一口。
味道很香、也很好吃。
这是他饿肚子这么多天以来，吃到的第一口肉。
他象征性地咬了几下，又将鸡腿还给她：“我吃饱了，不要了。”
“不要了嘛？”宁绾依依不舍地接过，舍不得扔掉：“可是上面还剩好多肉呢……”
“你吃吧。”
听到沈复这么说，宁绾当下也不嫌弃地接着啃起来。
吃完一口，复又递到沈复的嘴边：“哥哥也吃。”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一块儿分完了鸡腿。
宁绾拍拍肚子，吃得一脸满足。
“哥哥，你知道嘛，我妈妈她做的饭可香、可好吃了。”她双手托着腮望着天空，满眼憧憬道：“而且妈妈对我可好了，总会对我说她很爱很爱我~”
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沈复一定会被宁绾天真烂漫的话给骗到。
他第一次感到于心不忍。
不忍戳破她拙劣的谎言，不忍拆穿她为自己刻意编织的美梦。
他轻轻地点头，柔声道：“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妈妈……”
宁绾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
随后又问：“哥哥为什么会在这里？哥哥不回家吗？绾绾还不知道哥哥叫什么名字呢。”
沈复失笑：“你一下提那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你哪一个？”
是不是小孩子都喜欢啰啰嗦嗦啊？
沈鑫煋也总是如此。
只不过沈复对他，可不如对宁绾这般有耐心。
他低着头，沉吟了片刻，说：“……我，我没有名字。”
“那绾绾给哥哥取一个吧！”
宁绾从长椅上离开，跨着小步认真思考了好一阵：“昨天幼儿园老师教了我们一个新词语叫【圆满】。要不然，哥哥叫圆圆好不好？”
沈复满头黑线：“……不好。”
这一点也不好。
“那就叫阿满？”宁绾拉起沈复的手左摇右晃，撒着娇道：“求你了哥哥，求你了求你了。”
沈复拒绝不了她，便索性默认了下来。
小孩子的忘性大，替沈复取好名字便又忘了之前的两个问题。
见自己出门的时间差不多了，宁绾拍拍屁股准备回家。
临走前，她问：“阿满哥哥，明天你还在吗？”
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期盼与不舍。
沈复看着宁绾湿漉漉的眼睛，心软道：“我不走，就在这儿。”
闻言，宁绾高兴坏了。
猛地冲上前，一把将他抱住：“谢谢阿满哥哥，阿满哥哥晚安再见！~”
随后一溜烟跑开。
看着宁绾消失的背影，沈复只觉得好笑……
……
第二天白天，小姑娘没有来找他。
沈复猜测宁绾应该是去上学了。
趁着她不在的工夫，沈复又在公园周围闲逛了一圈找工作。
在被拒绝多次后，他无奈地坐在马路牙子上休息。
肚子发出不争气的咕噜噜声。
只两个小面包和几口鸡腿，是不足以果腹的。好在公园还有免费的自来水可以喝。
但挣钱，显然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就在沈复思考的片刻，一名拾荒的老人拿着麻袋从他面前走过。
看见老人弓着身子，在路边或者垃圾桶里翻找瓶子，沈复心下有了主意……
……
忙碌了一整天，沈复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时间差不多了，他要回去了。
万一小姑娘放学找不到他，该说他是个撒谎精、爱骗人的哥哥了。
回到公园，沈复先将麻袋藏到长椅后面的草堆里。
又去公共厕所洗了把脸。
没一会儿，宁绾果然蹦蹦跳跳地出现了。
她好像永远都是一副开心快乐的模样。
总是傻乎乎地笑着，就像一个暖暖的小太阳。
“阿满哥哥！”宁绾兴奋地跑向沈复，扑了个满怀。
沈复也稳稳当当地接住她。
嘴上还不忘批评说：“以后不许跑，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宁绾不作声，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她将手伸进口袋。
沈复见状不由调侃说：“绾绾的口袋难不成是百宝箱？总能变出东西来？”
下一秒，只见宁绾从左边口袋里拿出两个小面包，又从右边口袋掏出一颗苹果。
她捧着双手，将东西递给沈复：“给阿满哥哥的。”
沈复愣住了。
他蹙眉：“你以后不需要再给我带吃的。”
他有手有脚，会自己想办法。
大不了就是饿着不吃。
宁绾在家的生活本就过得不好，他怎么能再从小姑娘的嘴里抠抠搜搜食物呢。
“可绾绾想要养着哥哥。”宁绾仰着脑袋天真道：“我给哥哥小面包，哥哥陪我玩儿。我养你啊！~”
沈复被宁绾的豪言壮语吓到，一时愣了神。
片刻后，他回答：“谢谢……但是只两个小面包，是养活不了我的……”
“这样啊……”宁绾低着头，表情茫然又失落：“……绾绾果然很没用。什么忙也帮不上……”
她的眼眶红红的，像是下一秒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沈复想也不想地拿出今天挣到的钱。
抓起宁绾的手，放在她的手心：“这些钱，你先拿着。”
宁绾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你现在还太小了，养不了我。所以我来养你。”沈复说：“等你长大以后，我们再交换。换你来养我，好不好？”
原本黯淡的眸子渐渐眸升起神采，宁绾不确定地问：“这样可以吗？”
“我说可以就一定可以。”沈复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这些都是干净的钱。是我今天捡瓶子挣的。”
沈复是第一次捡瓶子，没有经验。
一整天的收入就只有5块，大概够买几个馒头。
但对于一个6岁的孩子来说，这已经是一笔相当大的巨款了。
宁绾捏紧手里的钱，眼里冒着星星：“阿满哥哥好厉害！”
沈复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红着脸问，小声问：“你不会觉得这很丢脸吗……”
“才不会呢！”宁绾拼了命摇头：“老师说过，只要能把想做的事情坚持下去，就算变成捡破烂大王，阿满哥哥也会是最厉害的大王！”
这还是沈复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人肯定。
他垂眸，眼底一片柔和。
“绾绾。”他轻轻地笑了笑，说：“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