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宁砚书掖好被角后,她蹑手蹑脚地关灯走出房间。
男人还坐在沙发上,频频回头看她。
“那个……”
宁绾捏了捏鼻梁,为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感到冒昧:“抱歉,明天可能还需要你再帮我一个忙。今晚你先暂时睡在这里。”
“睡在这里?”男人张了张嘴,呆若木鸡。
“嗯,等明天一起送小书上学后,我再带你去找派出所,可以吗?”宁绾又说:“不会让你白帮忙的。作为谢礼,我会给你付报酬。200,你看行吗?”
男人拼命摇头。
“300?”宁绾又问。
“不要钱。”男人的回答有些语无伦次:“不要钱的我。我……”
在心里犹豫了半天,男人始终不敢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无措的情绪发泄在手上捏着的面包上,包装袋被揉捏得皱巴。
宁绾发现,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小面包。
既然如此,他能被宁砚书用一个小面包忽悠回家,也就不稀奇了。
宁绾想了想,说:“不然……50个小面包作为报酬,行吗?”
男人心底里的期待破灭。
他耷拉着双肩,闷闷地吐出几个字:“……骗人的是小狗。“
宁绾没察觉到男人的异常,见他答应了,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情绪,一下就舒展开。
她笑着应道:“好,我不骗人。”
见宁绾笑了,男人也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她。
凤眼微弯,心里有一点点高兴……
……
宁绾拿出之前宁砚书睡沙发的小被子给他。
安顿好男人,这才熄了灯回到自己房间。
家里面突然多出来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面对危险的警惕宁绾还是有的。
她将房门锁好,又在门把处挂上一个玻璃杯。
最后又翻找出一根棍子藏在枕头底下,这才安心地躺回小床。
床上,宁砚书已经睡熟了。
可即便如此,宁绾刚躺上去,宁砚书就本能地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的腰。
宁绾侧身将手落在他后背轻抚。
在临睡前的最后一秒,宁绾还在思考着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
他不仅忘记了从前的事情,似乎就连心智也有些不太健全……
……
宁砚书睡醒的时候,屋外正传来宁绾在忙碌走动的声音。
他撑起胳膊直起身,眼睛里还带着朦胧的睡意。
和往常一样,宁砚书先将身上的睡衣脱下,又拿着床头摆着的幼儿园校服,动作利索地换上。
换好校服又折叠好睡衣,宁砚书乖巧地从卧室走出来。
他搓了搓眼睛,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些奶声奶气:“妈妈早上好。”
“小书早上好~”宁绾忙着手上的活,抽空回头:“快去刷牙洗脸,等一下我们一块儿送你去幼儿园。”
“哦……”
宁砚书乖乖转身朝洗手间走去,走在半路脚步猛然停住。
哪来的【我们】?
原本带着的睡意一下全部清醒,宁砚书睁眼回头。
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坐在沙发上、背影挺拔的男人。
“住在垃圾桶旁边的叔叔?”
宁砚书踩着小拖鞋跑向男人。
他将下巴撑在扶手上,一脸好奇地顶着小脑袋问:“叔叔,你还不去警察局找自己的妈妈吗?”
男人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知作何解释。
最后只能将无助的目光,转而望向宁绾。
宁绾轻咳了声,解释说:“一会儿我们先送你去幼儿园,然后再送叔叔去警察局。”
宁砚书愣住了。
黑漆漆的眼眸,慢慢燃起一丝光亮。
他睁着圆圆的眼睛,双手合十,冲着宁绾撒娇乞求道:“那……可以让叔叔假装是我爸爸吗?我想让小朋友们看看我的爸爸……”
宁砚书绞尽脑汁,想出许多理由和借口。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宁绾很干脆就答应了。
“好。”
“真的?”宁砚书的眼底,有着难以置信的欣喜。
可很快,眼神里的光亮又湮灭。
他低着头,失落道:“这样会不会不好?是不是会给叔叔添麻烦?”
或许是绾昨日的话影响到了他,宁砚书犹豫了起来。
宁绾想了想,回答他:“不会的。“
“那……那会给妈妈添麻烦吗?”
宁绾的表情微顿。
宁砚书唇角微扬,故作轻松地笑道:“其实小书没关系的……爸爸什么的,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在他的心里,自然是朝夕相处的妈妈更加重要。
宁绾感动于宁砚书的体贴,却也心疼于他的懂事。
“不会的。”她摸了摸宁砚书的小脑袋,笑意盈盈:“小书永远都不会给妈妈添麻烦。”
听到宁绾这么说,宁砚书这才放下心来。
“太好了!太好了!”他大声欢呼:“我现在就去刷牙洗脸,我们走,马上出发!”
宁砚书就蹦蹦跳跳地往洗手间跑去。
宁绾失笑。
她拿出一个装满小面包的塑料袋,递给男人:“给,这是我昨天答应过你的报酬。还有这个……”
宁绾又拿出300块钱递给男人。
“出门在外,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寻亲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万一没有那么快找到家人,有这些钱也不至于让你流浪。”
停顿了片刻,宁绾又补充:“你别嫌少,这是我目前能拿出来的最多的钱了。”
男人接过塑料袋,又将钱推了回去。
低声道:“我不要钱的……”
既然对方坚持,宁绾也不再勉强。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宁绾问他:“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吗?”
男人垂下眼帘,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宁绾自言自语:“真失忆了?……“
男人没接话。
只紧张地搅动着手上的塑料袋子。
宁绾想了想。
“阿满。”
男人抬眸,略为不解地看向宁绾。
迎着他的目光,宁绾笑容清浅,眼底透出温柔的光芒:“人是一种很贪心的动物,所求所愿颇多。但不论如何,结果不免为了【圆满】二字。”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落在宁绾的发上。
照耀着每一根发丝,都好像在闪闪发光。
长发迎着风而起,宁绾抬手轻轻别至耳后:“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就叫你阿满,可好?”
阿满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他想要抬手抚上那一抹璀璨,可是迎着宁绾温暖的笑,终究是忍住了动作。
他的心思跳动,眼神无措地游离。
仿若一只不知所措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