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绾清了清嗓子开口:“今天你救了小书,真的很感谢。吃完饭后我就带你去警察局,另外,我也会额外给你一些钱算是感谢。”
男人还没开口,宁砚书率先出声。
他有些着急地放下碗筷,问:“妈妈,可不可以不要让爸爸走。我还想让爸爸送我上幼儿园,我还要带着爸爸去给王子豪看呢……”
“小书。”宁绾叹一口气:“他不是你爸爸。”
她知道说出这样的话,对宁砚书来说有些残忍。
但宁绾必须要让他认清现实,同时要有一定的安全意识。
随便带一个陌生男人回家,张口就喊人家爸爸。
这像话吗?
“可是爸爸救了小书,他就是小书的爸爸……”
宁砚书仍坚持自己的看法。
他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宁绾的身边抱着腿央求:“妈妈,好不好,好不好?”
“我只是想让他们看看,小书也有爸爸的……”
……
看着宁砚书恳求拜托的模样,宁绾有些于心不忍。
但还是耐着心和他讲道理:“小书你有没有想过,叔叔失忆了,还流浪在外这么久,叔叔的家人一定也在着急地寻找他。或许叔叔也有一个孩子,而他也像你一样,每天在家想念着自己的爸爸?”
宁绾知道,宁砚书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小孩。
年幼时不好的经历,让他的心智早已远超于同龄的孩子。
也是因为这段时间宁绾来了的缘故,才让宁砚书有了些许可以撒娇的权利。
宁绾愿意宠他,爱他,但更多的,还是要教会他道理。
果然,听了宁绾的话宁砚书沉默了。
饭桌上一片安静。
男人还在继续埋头吃饭,仿佛刚刚在讨论的,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安静了好半晌,宁砚书终于抬起头。
他的眼底氤氲着水汽,哽咽着声音,问:“妈妈,爸爸真的会回来找我们吗?”
“会的。”宁绾肯定道:“爸爸很爱很爱你,所以他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
“啪。”
男人将手中拿着筷子放在桌上,他抬头看向宁绾。
宁绾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吃完了,还要。”男人抬起空空如也的碗。
宁绾无奈:“好,我给你盛。”
这已经是他吃的第三碗米饭了。
男人饭量,着实让宁绾感到惊讶。也幸亏今天多煮了米饭,否则肯定是不够吃的。
宁砚书擦了擦眼泪坐回椅子上。
等到宁绾盛好饭回到饭桌时,宁砚书失控的情绪已经恢复了许多。
他又夹了更多菜放在男人的碗里。
只是这一次,脸上的热情稍减,嘴里喊着的也不再是爸爸。
“叔叔你快点吃吧,这顿吃完以后想要再吃就要付钱了。不过我妈妈就是卖盒饭的,一份只要13块很便宜的。”
宁砚书的话颇有种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宁绾听了只觉得哭笑不得。
男人一脸苦愁深怨:“可是我没有钱。”
宁砚书又夹了一块肉放他碗里:“我们家以前也很穷,也没有钱。但是我妈妈可厉害了,会卖盒饭、能挣钱……”
“她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妈妈!”
……
吃完饭,宁绾交代宁砚书锁好门,就带着男人出门了。
距离这里最近的龙首村派出所,步行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走在路上,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路边的大树上,知了还在卖力地叫唤。耳边还能听见不远处的广场,正播放着当下时兴的热门歌曲——
“你是我的小啊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
夏天的夜晚,气氛很热闹。
但在宁绾这里,却该死得清冷。
林桂花是今晚的值班民警。
她抬了抬眼皮,看向面前的一男一女:“家庭纠纷和夫妻关系问题,等到明天上午9点半再来派出所调解。”
“真不是。”宁绾有些心累,又解释了一遍:“他失忆了,找不到家人。”
林桂花视线打量着男人,甚至就连姿势都没有变换。
男人被瞧得有些不自在。
他缓缓挪着步子,站到宁绾身后,怯怯地喊了一句:“绾绾……”
看着林桂花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宁绾发誓,现在不论她说什么都解释不通了。
“走吧。”宁绾叹气,没继续待下去:“先回去,剩下的明天再说。”
……
宁砚书在开门看见男人和宁绾又一起回来时,有些意外:“叔叔!~”
知道男人没走成,他高兴坏了。
拉着男人的手,还想再玩一会儿,最后却被宁绾催促着去睡觉。
“哦~”
宁砚书撅着嘴,有些不情不愿。
趁着宁绾去洗澡的功夫,宁砚书还拿一本故事书,凑到男人身边。
他将书塞进男人的怀里:“叔叔,你走之前读绘本给我听吧。”
每次都是妈妈念绘本给他。
宁砚书也想体会一下在爸爸怀里看书的感觉。
察觉到怀中柔软的小身体,男人一开始还显得有些僵硬。
但他还是听话地乖乖接过书打开。
男人开口,读书的声音朗朗上口,很是好听:“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帅,这个女人叫小美……”
……
男人坐在矮小的沙发上,坐姿中规中矩。
挺直的背脊,像是身处在什么庄严肃穆的场合。
明明他只穿着30块钱一套的背心沙滩裤,却是自带某种矜持高贵的气质。
在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本与他自身气质相违背的儿童故事绘本。
凑近去看,还能发现藏在绘本底下的一颗小脑袋。
宁砚书一脸惬意地倚靠在男人的胸膛上。
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面前的故事书。
明明是一本早已翻阅过无数次的书籍,可是这一次的宁砚书却显得尤为开心。
宁绾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和谐的画面。
看着宁砚书那明闪闪的眼眸,再回忆刚才他带着哭腔的那些话。
宁绾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现在的他,毕竟也只是个5岁的孩子。她不免反省自己,总是用成人的思维去约束、要求他,这样到底对不对?
奔波劳累了一整天,宁砚书早就困得不行,上下眼皮直打架。
伴随着男人清冽的声音,垂着的小脑袋一点一点。
最后身子一歪,终于还是忍不住陷入梦乡。
看着怀里安静睡着的小人,男人念故事的动作停住。
他整个身体绷得紧紧的,有些僵硬极了。
显得不知所措。
“我来吧。”
宁绾走过去,从男人的怀中接过宁砚书,抱回屋子睡觉。
将孩子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宁砚书的嘴里还在呢喃着呓语:“爸爸……爸爸……”
宁绾的心软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