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无生来到那扇通往深层的大门前，看着已经被扒拉开一个小角的石料和上面的血迹，眼神有些复杂。
“十二，这里危险，还请离开这里。”几个警卫队的人走了过来。
“赵部长他带了多少人下去？”池无生问道。
为首的警卫队成员闻言面色有点难看，他说：“就他一个人。”
“你们为什么不和他们去？”池无生又问道。
“因为赵部长没有通知我们，自己偷偷进去的……”旁边一名警卫队队员红着眼，“等我们听到声音之后，门后面就被这些石头堵住了。”
“不对吧，”池无生冷笑道，“这个通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吧，而且赵部长安装爆破物也一定需要时间吧？我不相信你们没有人在这里驻守并且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看见……”
几个队员闻言沉默地低下了头。
“你们想守护基地的决心居然还比不过一个研究人员。”池无生面带嘲讽地看着他们，“不过这与我无关。”
“我只是……在为秦怀感到惋惜。”
池无生走了，在他走后不久，整个实验室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如同一只沉睡多年突然苏醒的巨兽，散发着属于它的力量。
秦怀已经醒了，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青年站在门口，眼神毫无波澜地看着他：“你这个样子，我很难相信你能承受住「代价」。”
秦怀微微侧头，露出一个惨笑，他的眼里明明万念俱灰，与求死者没什么两样，可他居然说：“让我调整一下状态，五分钟……不，十分钟好吗？”
池无生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这种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让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润湿了他的眼角。
“好。”紧接着是一道关门声。
秦怀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明白，他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池无生的帮助、陈晓钟的牺牲和赵立则的大义，他没有资格轻易死去。
他要带着他们的期望，好好活着。
十分钟后，赵部长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了，秦怀神色如初，如果忽略他发红的眼角以及被缠上纱布的手，池无生甚至会以为刚刚他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秦怀，这里有一封信，你要看看吗？”池无生指了指桌面上，上面有一张纸被一个小巧的叮当猫挂件压住了，秦怀认出来这是他当年送给赵立则的叮当猫。
他神色平静地走到桌前拿起叮当猫放到胸口的兜里，然后缓缓拿起那张纸，打开看了起来，池无生注意到他除了看第一眼之后露出了一个略为惊讶的表情后，剩下的他都非常平静地看完了。
秦怀将纸也同样放到了胸口的袋子里，说道：“现在把「代价」给我吧。”
池无生没有说话，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秦怀突然感觉自己的耳边出现了很多声音。
“去死去死去死！你要是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啊啊啊啊啊！我没有出老千，我没有出！你们别打了！啊啊啊——”
“贱人贱人贱人！让你勾引我老公！你这种贱人就该下地狱！”
那些声音如同刀片般扎向他的大脑，秦怀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他不知道这些声音是从何而来，也许是他的耳旁，也许就在他的脑子里，他只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爆炸了。
秦怀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动，就连眼镜掉在了地上他也没有去捡。
那些声音源源不绝，秦怀感觉自己都要随着那些声音变得暴动起来，他突然就想起了林昊和深层的那只怪物。
他们，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些声音一个死亡一个疯掉？
但他此刻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了，那些声音变得更加多了。
秦怀不敢想象池无生是怎么忍受这些声音到现在的，他看了眼池无生，发现池无生又开始流泪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秦怀脑子里的声音才慢慢减少起来，他无力地靠在墙边，神情萎靡。
池无生这时睁开了眼，淡淡道：“刚刚只是两成的「代价」，剩下的三成等时机到了我会给你的。”
秦怀的神经狠狠跳了两下，他面色复杂地看了池无生好一会儿后，才道：“好。”
“另外，非常谢谢你。”
“我说了，感谢我的方式从来不是这种，”池无生看向他，“你还要继续在这里吗？”
“不想。”秦怀毫不犹豫地道，“我想出去。”
“那你就让他们放你们走，”池无生道，“以你的权力，应该很简单吧？”
“那你呢？你出研究所后要去哪？”秦怀问道。
“你是不是忘了我这里还有三成的「代价」还没还你，”池无生道，“至少在「代价」还清之前，我是会跟着你走的。”
“好。”秦怀说完便揉着额头休息了一会儿，大约二十分钟后他起身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他就推开门进来了：“那些警卫队的人居然都没有反对，就连那几根老油条都没有，真是稀奇。”
池无生明白这是赵立则的死以及他刚刚说的话让他们心虚了，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很多人都已经离开研究所了，我们也走吧？”秦怀道。
“找他们拿点武器，我的武器已经被你用了，你得赔我几把。”池无生抬起眼看向他。
“什么叫你的武器，你知不知道私自研究x禁能源是大忌，我没把你就地正法就已经算好的了，”秦怀虽然嘴上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他就拿来了两把手枪和一些子弹：“那帮警卫队的说最多只能给我们这些了，你会开手枪吗？”
“学过一点，”池无生接了一把手枪过来，细细抚摸上面的纹路，然后麻利地给它换上弹匣，瞄准秦怀：“嘭。”
秦怀没有学过手枪，所以他也不知道池无生换弹匣的动作和瞄准的动作是不是学过的，他照猫画虎地学池无生换弹匣，很成功地将弹匣里面的子弹都装了出来。
“看来你还是更适合拆卸手枪。”池无生点评道。
秦怀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然后和池无生学习了一番，直到池无生觉得勉强可以了才停了手。
“你要手枪干什么，这东西可对付不了「异能者」。”秦怀突然想起来，对他说。
“「异能者」是对付不了，可人却能。”池无生轻声道。
秦怀神色复杂，有些赞同地点了点头。
“走吧。”池无生站起身。
“要我扶着你吗？或者背着？”秦怀问道，他刚刚可领会了那「代价」的可怕，所以他对于承担着八成「代价」的池无生非常担心。
“不用，我并不是时时刻刻需要承担「代价」，”池无生淡淡道，“而且在你背上，我随时都有摔成狗吃屎的可能，我还是更倾向于自己走路。”
“好吧。”秦怀被他说的也想了起来，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秦怀装了些食物和水在包里背了起来，两人走出研究所，外面是一层层的白色楼栋，这些都属于研究所，他们还需要走几百米直到看到马路才算彻底离开研究所。
两人慢慢在路上走着，像是离开监狱的囚徒。
“之前老赵说的太阳不见了，原来是这么个景象，”秦怀看着天空道，“这也太邪门了吧，我们该不会是在做梦吧，做一个超大的梦？”
“也许吧。”池无生垂下眼。
秦怀惨笑道：“但这个梦也太他妈真实了吧，你说我要是现在自杀会不会醒过来。”
说完他像是被自己的想法蠢到了一样，苦笑了一声。
池无生没有说话。
两人来到白色楼层的尽头，面前是一条宽敞的大马路，他们能在大马路看到对面高耸的楼房。
路上空无一人，原本最繁华的马路像是几十年没有人经过的荒郊野外一般。
不远处还有着几辆报废的车，像是发生了一系列连环车祸一般。
秦怀这才明白电子屏幕失灵对于这个世界的破坏性，无论是人们常用的手机、电脑、电视，还是各个方面领域用到的智能产品，绝大多数都安装上了电子屏幕供人类观看。
而这一失灵，不知道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多么大的伤害。
他们面前的车祸只是这重大危害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秦怀问道。
“有，”池无生点头道，“我会在将剩余三成「代价」还给你后再去，在此之前，你的目的地就是我的目的地。”
“好，”秦怀道，他伸手摸了摸胸膛口袋里的叮当猫，眼神有些寞落：“我想去赵立则家看看，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他母亲了。”
池无生嗯了一声：“你打算怎么去？”
“走过去吧，他妈妈家离这里也不远，走五六个小时就能到。”秦怀道。
“你对‘不远’这个概念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池无生看了他一眼，伸手指向马路对面的高楼，“先去那边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单车，有了单车我们也能轻松一些。”
“好。”
两人朝着高楼方向前进，池无生拿出手机看了眼，倒计时还剩下三十七小时二十五分钟，也就是说现在是上午的十点三十五，池无生在上面的字体变更之前将手机收了起来。
面前的高楼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看着很近，其实两人到达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一个半小时了。
入口便是一条商业街，但如今的商业街家家都是闭业状态，池无生摸着自己的肚子皱了皱眉。
“你饿的话就先吃点面包垫垫肚子，”秦怀见他的样子马上从包里拿出一些面包递给他，“水在旁边一个拉链里，想喝的话就自己拿。”
“好。”池无生接过面包咬了一口，试探性地嚼了几下，见味道还不错才加快速度吃了起来。
两人在这条商业街上走着，两人也发现了不少人的踪迹，只不过并没有人像他们俩一样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而是选择了偏僻的小道。
池无生走了将近五分钟，至少感受到十个人投来的目光。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虽然发现了单车，但那些单车都被链条锁住了，旁边还画了一个涂鸦，池无生眯着眼看了好几遍眼泪都快出来了还是想不出那到底画的是什么东西。
“我们要不要暴力拆锁？”秦怀试着伸手扯了扯那链条，估测了普通器具是弄不断这种链条的，他用手比划出了枪的形状，“用这个？”
池无生不留痕迹地往四周看了眼，摇了摇头：“先不用，你试试用斧头。”
他指向不远处，一个五金店正在那边，只不过那个店的门居然被人暴力破开了，几道狰狞的裂痕如同蛛丝般密密麻麻地布满大门。
秦怀点了点头，刚要走池无生却突然把他叫住了：“把包留在这里吧，你也好拿点。”
秦怀闻言看向他，池无生朝他不留痕迹地眨了眨眼睛，他第一次没有反应过来，池无生的眼睛又悄悄往旁边看去。
秦怀终于看懂了，他把背包放在池无生的脚边，便往五金店走去。
池无生待秦怀进入了五金店后，装作观看链条把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一个方向。
很快他的肩膀上便多出来两只手，随即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把他按住，你们几个去把五金店里面那个男的也押出来。”
池无生抬起头，看见自己身边陆陆续续出来了好十几个人，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
池无生被两个人架了起来，他看向之前说话的那个男人，男人一副凶相，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好惹的人物。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池无生道。
“什么意思？”男人嗤笑了一声，“你刚刚路过我们的地盘，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交过路费？”
“这是你买的地吗？你也敢称这是自己的地盘？”池无生冷笑道。
“这里没有人能阻止我，那这里就是我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