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人多人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蓝光公关的人力部经理姓菜,是个穿着十分讲究的海归中年。老蔡记得很清楚,1月底的那天是个雨夹雪,乌秃秃湿哒哒的天气里他被堵在了早高峰的路上,迟到了整整四十分钟。
午休刚过,他正躺在自己小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眯觉,一阵嘈杂的叫嚷声猛地把他吵醒,老蔡起床气不小,蹭的坐起身,登上皮鞋推开了门。揉揉眼睛仔细一看,原来是之前合资公司中方老总的太太带人找上了门,当着整层员工的面泼了李琳满满一壶龙井茶,好在茶水不烫,不然肯定伤的不轻,时至今日那火爆场面仍常被公司的保洁大姐们眉飞色舞的不断提起。
告别了老蔡,宣荀和老汪驱车再次来到李琳的住处,小区地处市中心,不过是栋70年代修建的公房,看上去比较老旧。
外面虽破,家中布置的却很雅致,一室一厅、南北通透,处处都透露着单身女士独居的细节。
之前法证们已经做过检测,李琳的家中并未发现打斗痕迹或血迹,排除为第一案发现场的可能。
宣荀走走看看,房屋面积本就不大,并没有什么特别发现。
老汪站在小客厅的餐边柜旁,上面零七八碎的摆着堆些形态各异的小摆件,一看就知道是女生会喜欢的东西,靠墙的几角里立着个粉色琉璃敞口大肚花瓶,老汪正探头往上凑。
“干什么呢?”宣荀转头正好瞧见。
“嘘……”老汪做着口型,招了招手。
宣荀紧走几步,也有样学样的把脑袋凑了过去,屏气凝神,侧耳倾听。
隐约中……“手机铃声?”
警队大会议室,高约30厘米的大肚敞口粉色琉璃花瓶立在会议桌上,在白炽灯的映衬下显得流云漓彩,而它旁边整齐码着两溜呼机和小灵通,粗粗看下来能有十几个,型号各异、颜色缤纷,很多上面还贴着或卡通或闪亮的贴纸。
在李琳的某位闺蜜处了解到,这些电子设备全部属于她一人,而这也是李琳的一个特殊癖好。每次换男友便会跟着更换联络设备和新号码,一旦分手就直接关机扔进花瓶里,不再留恋。
这番操作,属实让一众办案人员开了眼界。
老汪更是深觉年轻的人世界他真是越来越不懂了……
之前法医高亮熬了两晚,拿出了完整的尸检报告。
死者李琳生前曾被暴力侵犯过,凶手得逞后又将她双手反绑,用绳索一类的工具将其活活勒死,李琳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新鲜皮屑,经检验属于为B型血的男性,但体内并没有提取到精液。
而经法证的现场勘验,事发的小树林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而是抛尸地,但死亡时间和抛尸时间间隔很短,约在晚上10点至12点之间,不过由于当晚后半夜下过连绵小雨,现场在一定程度上遭到了破坏,并没有采集到任何有价值的脚印或痕迹。
邢家村旁的郊野公园因地处实在偏僻,平日游客很少,南北两个大门虽然也按装了闭路监视,但坏了没有三四年也有两三年了,纯纯聋子的耳朵一对儿摆设。
至于保安巡逻人员更是少的可怜,原本有六个,去年陆续跑了仨,剩下的平均年龄倒也不算太大,刚满60。
三位老伯的工作很讲规律,天冷不出工、下雨下雪天不出工,太阳大温度高不出工、晚上7点之后便要听新闻准备就寝。以至于什么嫌疑人、什么可疑情况,全都一问三不知,之前能帮着打通报警电话就已属不易了。
宣荀坐在办公室里重重捏了捏鼻梁,气温逐天升高,他觉得有点闷、脑子有点木。起身向小陈要了两勺速溶咖啡,给自己浓浓的来上一杯。喝上几大口,缓了缓神、振作精神,继续走访李琳周围的社会关系。
接下来被走访的不是别人,老熟人,宣氏集团子公司蓝标公关如今的总经理,宣猛。
按着辈分,宣荀还得叫宣猛一声三叔,虽然二人实际上并无半点血缘关系。
宣荀的爸爸这一辈算上堂兄弟一共六人,他爸宣万江和他亲叔宣万年同属长房。
宣万年身为长房的小儿子,生来也是宝贝的不得了,可偏偏从小身子骨就弱,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把他爹妈也就是宣荀的爷奶愁的整日提心吊胆,没个笑模样,后来也不知道哪个“热心人”给出了个主意,说是有个讲法,去穷山恶水之地收养个与小少爷八字相合且命旺的小孩来,小少爷没事最好,一旦有事就用他挡灾,这事还有个叫法称“借运”。
宣荀他爷爷一听二话不说立马行动,谁都知道有钱好办事,明挑暗选了几十个小孩后,最后定了远山沟沟里的一个同岁男娃,改姓宣更名“猛”,要说也真是凑巧,自打这宣猛进了老宅的门,宣万年果真一日一日眼瞅着壮实了起来。
实际上宣猛比老二宣万年还要大上两岁,但自从改了姓更了名,就变成了三弟。他这人才学没有、气量不大,好酒好色又贪财,但却有个十分突出的“优点”,见风使舵、逢迎巴结的水平出类拔萃,尤其是在宣家当家人的近前,面子功夫做的一流,想当初宣荀他爸在位时,那是围前围后,随叫随到,可宣万江一失踪,立马改换门庭,丝滑无接缝,所以这些年熬下来,也得了个集团子公司公司的老总位置。
宽敞的办公室里沉香悠悠、恬淡清透,呆在自己的地盘上,宣猛整个人显得气派了很多,端坐在真皮转椅里,戴着金捞的手端着五彩茶碗,不时地抿上一口。
宣荀和小陈坐在他的正对面也不急着问话,只眼珠不错的盯着他。
单等这便宜三叔滋溜滋溜喝的正香时,宣荀忽的开了口,“听说街对面的那家茶楼你是常客,而且每次去都是李琳相陪啊?”
此话一出,只惊得对面的宣猛差点将手中的茶杯跌了出去,“咳咳咳……,大侄子别听他们造谣,不是每次,咳……”
“我看这茶也要凉了,要不咱们还是先聊聊吧,聊完您续上水再慢慢接着喝。”宣荀语气平淡的道。
“行行,正好一会儿还有个集团高层会,天天忙,今天要不是你亲自来,我都抽不出时间……”
“李琳是你的助理,对于她你了解多少?”宣荀直接打断了宣猛的话。
“不太了解。”宣猛放下手里的茶杯,抬眼对上宣荀冷冷的目光,忽的响起前不久梅地亚酒店走廊里的那一摔,不由得后背发紧、头皮发麻,连忙换了口风,“就是普通同事,了解点有限。”
“据我们现在掌握的资料,李琳生前公开场合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你。”宣荀径直问了下去。
“啊?不是,什么意思?她死不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宣猛这人一把年纪,遇到事却很容易大喊大叫,比小年轻还沉不住气,“大侄子,我和你说啊,公司里确实风言风语的传过我俩的事儿,可那都……”
“都怎么的?”小陈负责做记录,拿着笔追问道。
宣猛尴尬一笑,“咳,不过是你情我愿,这不犯法吧?”
“说说上周五,也就是4号的事。”宣荀沉声问道。
“4号……”宣猛想了想,不觉老脸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