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四点一刻,梅地亚酒店走廊上,韩安安小心翼翼的前面带路,温妮脚踩细高跟,一路摇曳生姿的走进组委会安排的608大床房,摘下墨镜四下瞧了瞧,两条细细黑黑的眉毛不由得挑得老高,精致白皙的脸孔拉成了长白山,一抖手将挽着的Hermès手袋重重蹲在了桌子上,薄薄的红唇紧紧地抿着,闷声不响。
大娟看在眼里,心下明白这是暴风雨的序幕,火山喷发的前奏,别看温妮人瘦身量小,可发起脾气来堪比地震海啸,于是忙将行李箱里的软底拖鞋抽出来,蹲在温妮脚边想帮她换上。
“刚才在酒店门口看见夏州小姐的宣传海报了,每个长得都可好看,不过还是比不上我们家温妮。”
“哼,你又知道了,眼光那么好怎么没人请你去当评委啊?”温妮拧着身子 走到窗边,顺手点起一根烟。
大娟脸上依旧挂着笑,讪讪的站起身,拿起衣袋里的羊绒围巾走到窗前给温妮细细披上,“这天太冷,你别冻……阿……嚏、阿嚏、阿嚏!”
“干什么啊你!”温妮立马捂紧鼻子,皱着眉头边躲边嚷嚷。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擦……,阿嚏!”大娟囧的脸通红,慌手忙脚的找来毛巾。
“把你的脏手拿开。”温妮恶声恶气,一脸厌烦,“大飞,你去和那个小丫头说,必须给我换豪华景观套,他们要敢说个不,咱们立马收拾东西走人。”
“好的,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再下去催催。”大飞答应一声,连忙逃似的奔出了房间。
“你还呆在这儿干嘛?存心想害我是吗?走走走,好利索了再回来。”温妮转身,快步进了洗手间。
大娟尴尬的立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这几天都算你事假,没工资。”伴着洗手间里哗哗的流水,温妮的声音更显冰冷。
宣荀和老汪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的想,这工作干的可是不容易啊。
“所以你就提前离开了?”
大娟看着面前这个帅气的警察,腼腆的点了点头,“我帮着把行李搬去了2113,然后就走了。”
“之后去都去过哪儿?做了些什么?”老汪边问边低头在记事本上写着。
大娟搓了搓手,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墙上挂着的橘黄色石英钟,仔细回想道,“我是不到6点钟到的家,这里离酒店不远,坐42路公车,四站地就到了,回来后吃了两片感冒药,做了碗疙瘩汤,想着吃饱发发汗,兴许一晚上就好了,早点回去还能少扣点钱。”
“然后呢?再没出去?”老汪温和的问道。
“没有,吃完我就拿上本书,上床歪着了。”大娟说着从床头拿起本《考研英语高分写作突破》在两人眼前晃了晃。
“有人证吗?”宣荀开口问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什么人证?”大娟呆呆的,一脸莫名。
“别紧张,这是程序,温妮死了,和她有关的所有人,按例都要问上一遍,不是针对你啊。”老汪解释道。
“哦,这样,不过应该没有什么人证,我睡觉都是拉上窗帘,锁紧门的,你们也看见了,这里环境一般。”大娟越说声音越低。
“你一个姑娘怎么住这儿?不害怕啊?”老汪顺口问道。
“这里好歹挨着市中心,公交多,去哪儿都方便,关键租金便宜,我勉强负担得起。”
“咳,也是,现在工作不好找,年轻人压力大啊……”
“李总是什么时候通知你温妮死讯的?”宣荀打断老王的话头,继续问道。
“今天早上……8点多点吧,隔壁房东说有我电话。”大娟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虽然温妮姐脾气不好,可怎么突然就……”
“她是怎么和你说的?有没有让你今天上午去公司?”宣荀继续问道。
“没有啊。”大娟用手背抹抹眼泪,“李总就嘱咐我老实在家呆着,别乱跑,更别到外面和记者乱说,否则……就让我好看。”
“温妮平时和什么人有过节吗?她和李总的关系怎么样?”宣荀放慢了语速,两只眼睛不时打量着对方的表情变化。
“这个……”大娟搓着自己的手指,面露为难、欲言又止。
“你就当和我们闲聊,想到什么说什么,别有心里负担。”
老汪多少有些奇怪的看了搭档一眼,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
大娟的脸颊上忽的腾起两圈淡淡红晕,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老汪砸吧砸吧嘴,心里暗叹一声。
“前年冬天第一场雪的那天,当时还住在西郊,当天晚上别墅的玻璃窗全让人给砸了,这事算吗?”
“谁砸的知道吗?”宣荀问道。
“报警了,没找到。”大娟抬头看了两个警察一眼,心说这么讲会不会得罪他们啊,连忙接着往下说,“后来我听到问温妮打电话,好像是哪个导演……的老婆找人干的,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
“还有其他的事吗?”老汪提笔追问。
大娟迟疑的摇了摇头。
“要不你再回忆回忆,比如……”
还没等宣荀把话说完,就听当当当几声玻璃轻响,“大娟,电话。”
窗户外头,大长脸正笑嘻嘻的向着宣汪二人点头哈腰。
大娟道声抱歉,起身出门,可没用上一分钟便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且比之刚才明显蔫了不少。
“怎么了这是?遇到啥难事了?”老汪带着连队指导员的语调问道。
“没什么事。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温妮是和人有矛盾。”大娟抬头说道。
老汪眼睛一亮,宣荀若有所思。
上个月平安夜,温妮决定在新买不久的精装别墅里暖居请客。
大娟忙前忙后,装饰布置外加买菜买酒,一连忙活了三天,可当天直从傍晚夕阳碎金等到明月上了三竿,人影都没见到半个。
“温妮姐气得大半夜发脾气,摔了两瓶红酒,电话都砸烂了。”大娟边说边回忆着当天情景。
按之前的经验教训,她立马找了个隐秘的角落一猫,只盼这场暴风骤雨赶紧过去,可怕什么来什么,响雷还是炸在了她的头上。温妮穿着真丝晚礼裙,披头散发的从角落里把大娟揪了出来,尖着嗓子,指着脚下的一地碎红,惊声大叫,非说她买的是假酒!
“你买假酒了?”老汪问道。
“没有、没有,正规洋超市里买的,小票都在呢。”大娟红着脸急忙解释。
当时的她也是急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不管怎么辩白解释都没用,温妮非咬定说自己喝都不用喝,提鼻子闻闻就知道那两瓶酒是假的。而正当她张牙舞爪、暴跳如雷、不依不饶之时,屋外响起了刹车声。
“温妮姐听到响声脸子立马就变好了,拢着头发,外套都没穿就跑出去接人。”大娟语气里颇带着点鄙夷,“可来的不是吴总。”
“吴总,男的?”老汪连忙记在本子上。
“嗯,公司的大老板。”大娟点点头。
橘子黄了明面上是李琴琴在管,可实际上却是缙城煤老板吴富龙的产业。
“温妮姐之前和吴总走的挺近的,洋节那天约好了要一起烛光晚餐。”
“那来的是谁?”老汪边记边问。
“是……李总。”大娟犹豫着说出来后,脸上忽带上丝豁出去的表情,“李总是坐着吴总新买的S320来的,一进门就宣布了主权。”
宣荀和老汪对视一眼,脑子里同时闪过那个一身白色打扮的半大老头和他的豪车。
平安夜,别墅窗外的路灯散着淡黄色的光晕,薄雪星星点点从天而降,与屋内窗边大圆桌上分枝高塔烛台的盈盈烛光交相呼应,只可惜如此情景里并没有浪漫唯美,只弥漫着两个女人的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