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酌像丢垃圾似的把方叔甩到一边,“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依然死不悔改。”
路酌去年来安凉山的时候,就知道方叔会经常对老婆孩子进行家暴。
方婶身上没有一处好肉,有点伤口没及时处理甚至生出了蛆。
他当时太冲动教训了方叔一顿,把他的牙齿都打掉了几颗。
但是被赶来的村支书进行了批评教育。
“你教训他是教训痛快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回家以后他会继续家暴他老婆?甚至比之前更狠。”
路酌当时很不解,“有这样的丈夫为什么不让方婶离婚?就任由她被欺负吗?方婶就不能反抗回去吗?”
村支书听了只是笑,“你指望一个没上过学没受过教育的女人来反抗吗?她的脊背都已经被打弯了再也直不起来。”
“她根本就没有思想来反抗,你以为面对家暴,谁都有胆子进行什么所谓的反抗吗?”
“对她来说丈夫就是天,她只会顺从丈夫的家暴,而不会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把他带回去进行几天思想教育。”
路酌当时还是很不服气,他问方婶要不要跟方叔离婚,他可以找最好的律师帮忙辩论,也可以帮她在城里找工作。
方婶听了惊恐地摇头。
“我的家就在这里,我哪也不去。我只会做饭洗衣服,我的崽子都在这里,我要把他们养大,让我男人过得舒心……”
路酌本不想再管这件糟心事。
可躲在角落,瘦得跟小猴似的方小明实在太过乖巧,他看到这小小的房子墙上全部都是方小明的奖状。
三好学生、优秀标兵和各个科目一等奖应有尽有。
这样一个品德兼优的好学生却因为父亲的吝啬被迫辍学,几天后要跟着村里的大人一起去厂里流水线上打工。
路酌想到路樾小时候不爱吃饭,也是瘦瘦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选择资助方小明读书,并且跟方叔约法三章──不准打人、不准私吞资助、不准让孩子辍学。
他知道方叔一定不会遵守约定,他能做的也是给相对较少的资助。
但好在,方叔还是继续让方小明上学了。
毕竟他也想有个成绩好的孩子来炫耀。
将来大学毕业也能赚更多钱。
他不是不知道读书的好处,他只是不想给方小明花钱,有路酌这个他口中的冤大头来负责学费,他自然乐意。
路酌压抑着心里的怒火,质问方叔:“小明已经不在了,你还想骗我的资助。”
方叔觍着脸笑,脸上看不到一丝失去亲生儿子的悲伤。
“小明是死了,可我还有其他孩子啊,他们都没上学呢。路先生,你考虑考虑资助我其他孩子呗。”
路酌额角隐隐有青筋浮现,他握紧拳头刚要往方叔脸上砸,就听见身后的岁岁发出了一阵惊呼。
他连忙走过去,就看见岁岁表情讶异地看着方婶的嘴巴,“她的嘴……”
路酌倒抽一口凉气。
方婶的嘴巴居然用缝衣服的线缝起来了!
她满嘴都是血,几乎要休克了。
路酌抱起方婶就说:“必须送医院。”
“不能去!”方叔大声喝止,“医院就是烧钱的地方,那些医生就是骗你花钱,我可没有钱帮这死婆娘治!”
路酌理都没理方叔,直接抱着方婶走到山脚放上车,岁岁也吭哧吭哧跟着他小跑下来。
路酌直接驱车赶到了附近的医院。
医院的设施和技术比不上城里的医院。
但是医生护士看到方婶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之后,都没忍住惊呼出声。
有的伤口甚至还在流脓!
全科室的医生护士清理了半个小时才把方婶身上的伤口清完创。
接下来要住起码一个月医院才能好。
但是当天晚上方婶就惊醒了,她想也不想就拔掉手背上的吊针要下床。
岁岁连忙制止住她,“你要去哪?你生了很严重的病病要住很久的院,不能离开的。”
方婶神色焦急地说:“太晚了,我还没有回家做饭,我男人和崽子要饿死的,我要回家做饭!”
方婶力气很大,没用大力咒的岁岁甚至差点被她甩开。
路酌连忙扶住岁岁的肩膀。
警告方婶:“你要是不住院就会伤口感染而死知不知道?!”
方婶像是魔怔了,一个劲儿地说:“我要回去做饭,晚了他们该挨饿了。”
岁岁头一次生出了无奈又无助的情绪。
“哥哥,怎么办呀?”
路酌跟摆烂了似的,“送她回去。”
他决定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他本事只能到这里,再强求方婶留在医院反倒成了恶人。
车刚开到山脚下,方婶就匆匆忙忙下车往家里赶,路酌说是不管了,但也还是不太放心地带着岁岁跟了上去。
方家的矮平房前,几个小孩子排排坐在一块,看到妈妈回来就连忙跑了过去不顾妈妈的伤口紧紧抱住她。
“爸爸说你不要我们了。”
“我就知道爸爸在说谎,妈妈才不可能离开我们呢!”
“就是!妈妈才不是会抛弃我们跟爸爸的那种自私鬼!”
岁岁听了很不舒服,心想:“方叔打方婶那么过分,方婶就算想离开也很正常吧,为什么到他们孩子嘴里就成了自私鬼?这才不是自私好不好。”
小姑娘在路酌耳畔轻轻问:“这些都是方叔方婶的孩子吗?”
有三个男孩和两个女孩,加上已经去世的方小明,他们居然生了六个孩子!
“他们家里不是很穷吗?生那么多孩子能不能养活呀?”
路酌眉宇间有些疲惫,“有人认为多子多福,孩子多了能赚钱的人就多了,以后就不会那么穷了。”
岁岁觉得这个说法一点都不合理。
方婶这边已经准备回去做饭了,孩子们却叽叽喳喳地围住她。
“爸爸说今晚在林伯家里吃饭,林伯的儿子死啦,爸爸去帮工了。”
有人死了?
路酌和岁岁对视一眼,决定跟上去。
山间一座瓦房前已经支起了灵堂,没有盖上的棺材大喇喇地放在堂屋里,棺材前还摆放着遗照。
看到遗照的瞬间,路酌和岁岁皆是一愣。
这不是他们下山时碰到的那个说自己运气好捡到红包的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