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聿风面色如常道：“我女儿晕车不太舒服，带她出去转了两圈，怎么了吗？”
阿禾的脸色这才转霁，但还是不放心的劝告他们：“以后尽量晚上别出门，有什么事等到白天再办。”
她话里那个‘以后’令人深思。
路聿风记得自己并没有说过，要在这里待很久。
“姐姐。”岁岁歪歪脑袋，“太阳伯伯还没有出来呢，你怎么就醒了呀？”
阿禾的思绪果然被她转移。
笑道：“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是这样，醒得早，早饭已经做好了，快来吃吧。”
她笑吟吟地先离开了。
剩下岁岁在跟路聿风说悄悄话。
“爸爸，你说阿禾姐姐做的早餐会不会都是纸片片呀？”
路聿风倒是不觉得，如果阿禾吃的东西都是纸的话，那她早就饿死了。
但显然阿禾是活人。
毕竟他这个普通人都能看见。
等到了前堂，才知道路聿风和岁岁都猜对了。
那张小饭桌还算干净，上面摆着三碗清汤面，小的那碗显然是给岁岁的，还卧着个荷包蛋。
这顿饭再正常不过了，如果忽略桌面除了那三碗清汤面以外，还摆着香烛和燃着的香灰的话。
听说，鬼就是靠吸食香烛和香灰来饱腹的。
“你们先吃。”阿禾用围裙擦干净手，“我进去叫我爹起床。”
路家父女的视线碰了下。
一致地决定不吃这碗清汤面。
过了两分钟，堂屋里才隐约传来阿禾絮絮叨叨的声音。
“爹，都说叫你别睡那么久，出去跟张叔李伯他们散步，你看你，睡得脑袋都有点不清醒了。”
阿禾的声音越来越近。
等她出现，看到她搀扶着的‘爹’时，路聿风和岁岁的神情皆是一变。
阿禾口中所谓的‘爹’居然是他们昨天晚上烧死的纸人！
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阿禾手里的纸人不会转眼珠子，也不会笑。
阿禾浑然不觉自己搀扶的是纸人。
“爹，这两父女在咱们村口迷路，我看他们没地方去就把他们带回来了，昨儿个夜里本来想跟你说的，没想到你睡着了。”
她说完，安静片刻，像是在细细聆听着她‘爹’的话。
“诶呀，反正咱家屋子那么多，他们也不占地方，让他们住住怎么啦？不是你小时候告诉我说要帮助人的吗？”
她无奈地劝了她‘爹’好几句，才不好意思地跟父女俩说：“不好意思，我爹他年纪大了，脾气也越来越犟，但他心是好的，已经同意你们住在这了。”
路聿风扯着嘴角，对着那惨白的纸人说了声谢谢，又看向阿禾：“老人家精神头挺不错的。”
听见别人夸她‘爹’，阿禾高兴。
“是啊，我爹就是喜欢睡觉，其他时候都在干农活。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城里的老头子身子骨都不好，还是我爹这种经常干农活的活得长！”
路聿风敷衍似的点点头。
他爸身子骨确实不太好了，以后买几亩田让他爸下地栽秧锻炼锻炼。
阿禾看见父女俩面前的碗都空了，有些惊讶：“你们吃那么快呀？”
“是呀！”岁岁心虚地往田埂那瞟，“我们都好久没吃饭饭啦！”
阿禾连忙道：“那我再去给你们煮。”
“不用啦姐姐！”岁岁立即脆声制止了阿禾，“我的肚肚已经吃饱啦！”
阿禾这才坐回凳子埋头吃面。
厅堂里三个活人加一个纸人，安静到气氛诡异。
路聿风决定再试探下阿禾。
“晚上究竟为什么不能出门？”
阿禾吃完了嘴里的面，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们城里人好奇心重，非要问个明白。那我索性就告诉你们吧。”
她说完，突然做了个胳膊肘往后拉的姿势，咋舌道：“爹，你别扯我啊！这件事也不算啥秘密了，让他们知道没什么的。”
阿禾安抚了她‘爹’好几句，才缓缓地告诉路聿风和岁岁：“听老一辈的人说，咱们村子附近生活着一个鬼王。”
鬼王？
岁岁立即激灵。
鬼王是不是白无常叔叔说的那个北太帝君呀？
阿禾继续道：“几百年前，我们村子是有名的白事村，就是做纸人和金银财宝之类的祭奠用的东西当营生的。”
怪不得她‘爹’是纸人。
原来祖上就是做这个行当的。
“有一天夜里，我的祖了不知道多少辈的爷爷张师傅突然不见了，他的床上只留下来鬼王的字条。说是要张师傅的家人在阴历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时候，让一位刚满十八岁的少女换上嫁衣，放到离村子五公里以外的那个洞口里。”
“张师傅正好有个满十八岁的女儿，为了救她父亲，便主动去了洞口。”
“等第二天，张师傅的家人去洞口救人的时候，张师傅的女儿已经不见了，但是他们找到了昏迷在地的张师傅，他的怀里还抱着一大箱金子！”
说到这的时候，阿禾的声音突然拔高。
神色间都是对金子的向往。
“然后呢？”路聿风眼神淡漠，“张师傅的家人以命换命，这钱用得心安吗？”
阿禾呵呵笑道：“谁知道呢，反正张师傅的女儿从此以后就不见了踪影，反倒是张师傅用那钱做了点生意，一家人搬离村子，小日子过得有滋有润。可疑的是，等张师傅晚年的时候非要回村子入土为安，还命令自己的儿女也必须留在村子里，再也不准离开故土。”
“张师傅的儿女不敢不从。”
“村子安静祥和地过了五十年后，又有一户人家的当家离奇失踪了，他的房间里也同样出现了一张纸条。那家人没法，只好去人牙子那里买了个十八岁的少女，把她绑起来送进了洞里。”
“果不其然，第二天那人回来了，还带回了一箱金子。”
“村子里的人都以为那是鬼王对于贫苦人家的馈赠，纷纷把自己家里满了十八岁的女孩儿送进洞口，都得到了金子，生活得到了不少改善。”
“后面村里已经没有适龄的姑娘了，他们就花钱去买，都想把女孩献给鬼王，得到更多的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