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州行动失败后,他就知晓自己不会再对他起杀心。
他惊异于江醒的学识,越接触越发觉得他风趣,忍不住想靠近,与他相处觉得无比地快活。
若说世家子弟缺个消遣,倒似说笑话,但凡不是造反祸害家族之事,京师好玩的有趣的刺激的大胆的人和物多的是,何况他的舅舅是当今圣上,若是他想,只须一个眼神,就会有无数人上赶着讨好他。
可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让他觉得快意的人,是那个一开始被他认为是粗鄙的商贾小儿。而今与他相处不过短短月余的时间,全然像做了场美梦,对江醒的心思说不出的复杂,他试图理清这混乱的情感,却也怕自己越陷越深。
就到这儿,各自离开,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心念一动转身离开,浓郁的果香渐渐淡去,仅剩酸涩味萦绕在他的鼻尖。
周景熙一番梳洗,散了酒气后才去了江家。
听新萤说江醒在书房,就独自进了西侧的小院。
昨日他与楚聿云一番争执后,再回去寻他,发现江醒早已离去,桌上还压着自己的玉佩,想来是当时不小心掉落。自从得知江醒受伤是因为自己,顿失了靠近他的勇气,好似这件事就是他做的。
周景熙带满腹心事慢慢跨入小院,屋内的窗户大开,江醒正在看书,他慢慢止住脚步,来见他除了道别,也不知能和他说什么,那些本来做好的决定因为楚聿云昨日的一番话,被冲得七零八落,江醒差点因为他丧命,如今的自己确实不够成熟强大,此番回京了师,定要做个周全再来见他。
近日江醒发觉自己好似什么书都看不进去,他心底知晓是为什么。江醒告诫自己,莫要留恋,他不过是拿自己当消遣而已。
然而还是情不自禁会去猜想,那些相处到底是对方刻意的而为,还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与自己投契?他想自己大概是疯了,楚聿云是对自己下过杀手的人,为何自己不在意这件事?
听到细微的声响,无意瞥见窗外头师兄立在廊下。忆起周景熙昨日知晓后,貌似还与楚聿云动手了,亲眼看到人,见他脸上并无伤痕,楚聿云没有还手?勉强凝神朝他笑了笑,“师兄怎么不进来,外边日头晒。”
周景熙见他面色似乎不太好,紧张地走近,“为何脸色这么差?可是伤口又痛了?”
江醒扯了扯唇角,“怎么会,伤口早已好了,前几日还去爬.........”想到楚聿云,顿时止住了要说的话,“或许是昨夜太热没有睡好。”
周景熙认真看了几眼,才相信他的话。
江醒被他看得不自在,提话头,“师兄怎么来了?”
他喉间发涩,移开眼说道,“我来……我来跟你道别,明早要跟楚聿云一同回京师。”
江醒猝不及防听闻他们要离开,无意识的提高声量问道,“这么突然,可是有事?”
“嗯,是有点突然,还想送你离开之后,再回京师,这次恐怕又不能送你了。”
江醒自听他说要走,原就沉闷的心思越发重了,“无碍的,我这两日收拾了些东西,刚好留给你带回京师。”
周景熙应了声好后,动了动唇,却不知还能说什么,干巴巴的憋了句,“师弟定好离开陵州的日子了吗?”
“定的是三日后,到时候走水路。”江醒半真半假地说着,原本准备好的到时离开陵州,他们定会来相送,所以就做了安排,先在陵州上船,到附近的码头靠岸,再坐马车回京师。如今他们都先自己离开,这个安排或许用不上。
“师弟路上记得注意安全,到了越州给我记得给我写信报平安。”
江醒抿着唇轻声应了声,心说要给你的信,已放在要给你的东西中,希望你能看到。
两人坐着,各自想着心事竟沉默了下来。
“明日”
“明日”
隔了几息,又同时出声。
周景熙难得笑容,“你我还是如此有默契,师弟先说,明日.......”
江醒莞尔一笑,“我想说明日我去送你。”
他脸上笑意渐淡,明日和楚聿云一起出发回京师,师弟不知道当初要杀他的人就在身边,而自己适才是想同他说,“我们明早出发,明日师弟不用来送我了。等京师的事情安顿好,我就去越州寻你,到时候你定要尽地主之谊,带我好好游览越州,可好?”
江醒听着他说不用送别的话,有那么瞬间如释重负,或许潜意识里不想再见到楚聿云,他们的关系到这就好。见师兄还提起去越州见自己的打算,罢了,也不差这一次的欺骗,他毫无破绽地应承下,“好啊,到时候你来,我定给你安排好。”
周景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松口,说愿意带他游越州的话,嘴角漾开了笑意,“那到时候见,京师的事一了,我就去见你。”
江醒不觉之中也被他的笑意感染,“好。”
周景熙离开江家没多久,午后的天空忽然出现了乌云,黑沉沉地遮住了太阳,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江醒听着雨滴重重敲打着窗台,不知师兄到家了没,再一想,或许他直接回了隔壁的楚家别院。
第二日清早,楚聿云早已收拾妥当,等候周景熙同他汇合。
卯时中,周景熙赶到楚家别院,看着楚聿云还有心思喝茶,“还不出发?”
楚聿云为他斟了茶,停了几息才问出口,“江师弟不来送你吗?”
周景熙盯着他的脸,冷笑,“师弟不会来的,昨日我就与他道过别,让他今日不必相送。”
楚聿云呼吸猛地一滞,放下杯子,好一会儿声音不辨情绪的说道,“如此,走吧。”
也不知两人闹了什么矛盾,溪山和明海相视看着对方,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痛苦,陵州去京师怎么说也要七八天的时间,两位主子竟跟约好了似的,不坐马车,打算一路骑马回京师,不是他们受不了,实在是操心主子们的身子。
上路之后,他们算是知道了,主子们哪里身体会受不了,吃不消的是他们这些苦命的侍从,眼见着两位主子一路疾驰根本不给人休整的机会,若不是怕马儿吃不消,说不得主子连夜里都要赶路。
周景熙与楚聿云两人一路互相不理,卯着劲儿赶路,原本需要七八日的路程,第五天的清早,就到了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