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酒楼雅间,江醒一看,三家商船家主都在,连纪家老家主也在此。
要知道纪家商船是越州最早开始,经营到如今快两百多年,可以说是越州商船第一,不仅船只最多,经验老到的船员大部分都出自他家,清楚海上道道的除了龙王就是他家。
陈家和林家当初听说也是在纪家学成出师后,自立门户,船队规模两家更是不分胜负,这么多年都在暗暗争着越州商船第二的名号。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两家争斗,结果竟便宜了江醒,江醒刚开始造船,他们虽然听说了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江家小儿也想做海上生意,都不屑一顾。
要知道他们陈家李家争斗是一回事,可也是家里几代人经营才有今日的越州商船三足鼎立。单说造商船,他们祖宗是从纪家学了多少年才造出来,还有行船的人员,也都要专门跟着商船学个十来年,才能出师,现如今好手也就在纪陈李三家流转。
凭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儿就想来分杯羹,只怕到最后是闹笑话。
结果这小儿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批船,又从越州的民间招来了人,竟渐渐成了事,眼见江家这零星火点变成这小火苗,还听说江家商船有个秘密。等着看笑话的陈李两家这才傻了眼,两家纷纷坐不住了,赶去纪家商量。
纪家老家主见了陈家和李家两位家主,“不过是一小儿,难成气候,两位家主何须如此重视。”老家主闲闲盖上茶碗,“你们二位也是见过大风大浪,这么点小事就自乱阵脚。”
“老家主你有所不知,当初我们也是等着看笑话,可如今江家商船已形成气候,招得越州民间渔民来行商船,也有模有样,江家的商船现在虽然只有六艘,可听说商船还有个奥秘,不知如何做到船舱漏水还能行驶。你说我们要是也有了这个技艺,一年能减少多少损失。”
“再说了,江家要吃这碗饭,也没来拜码头,这不把我们两家放在眼里也就算了,纪家是越州商船老大,怎么也敢不来拜见老家主。这分明就是目中无人,坏了规矩。”
纪家老家主盘着佛珠不紧不慢,“你们怎知人家没来拜码头?”
陈家家主和李家家主相视一眼都没有开口,两人等着老家主解惑。
“那小子来了几次,我是一次没见,他倒是有毅力,昨日我家诚儿倒是见了他后,对江醒赞不绝口,给他当说客了。诺,你们看看他的诚意。”
陈家家主离得近,先接过老家主手上的纸张,到底老辣一看就知这是江家商船的奥秘所在,看完连呼构思巧妙。
李家家主看他如此,也是迫不及待接过来瞧瞧,难以相信,江家商船的奥秘就这么到手。
这几日听了传言,早已对这秘技生出垂涎之心,两人今日来纪家也不过是想先看看纪家对这秘技是否也有意,省得自己忙活半天却为他人作嫁裳,没想到.......
老家主冷眼旁观二人面色一变再变,也猜到他们的心思,诚儿说的不错,越州商船三足鼎立太久,固步自封做那井底之蛙太久,该是有人来搅一搅这摊死水。
这么多年来,纪家一直沿用老祖宗留下的造船技艺,对外说的老祖宗技艺高超,实则不过是无人能突破老祖宗的造船手艺。
纪家多年前就开始苦苦寻求突破而不得,陈李两家又是后起之秀在后追赶,他们既学了纪家的造船技艺又在经营上敢拼,眼见要不了几年,纪家的地位岌岌可危,可谓前有狼后有虎。
所以看到江家小子献上来的江家商船秘技,除了外头传言的水阁秘技,还有其他商船结构改动技艺,自己第一想法是不能留着此人,可是诚儿对自己说的纪家已到了技艺穷困的地步,穷则思变。如今能带来改变的人在眼前,不如好好利用起来。
也罢是该变一变了,自己老了,两百多年的纪家该交到年轻人的手里了。但愿诚儿能带着纪家走的更稳更远。
“你们啊,到底是一家家主,眼界格局说不得还不如这小儿大,我儿昨日将东西拿来,那小子说这造船的水隔舱法是他无意间得到的,如今自家商船上使用,效果不错,便将秘技拿出来,让大家参详参详。往后他家有了新的改进技艺,还会拿出来。”
陈家家主看完面色红光,“那依老家主的意思是,同意江家吃这碗饭。”
“人家都有这诚意,你们还要拦着他?还是觉得你们拦得住他?反正官府那边人家早就走通了门路。”
陈家和李家两位家主讪讪赔笑,我们都听老家主您的意思。
“行了,我已差人誊抄好了几份,需要的就拿去。江家的商船虽然起势猛,不过江醒常年在陵州,想必重心不在商船经营,六艘的小商船,说不得不过是人家打发时间,你们不必小题大做,威胁不到你们的。”
“还是老家主您眼光独到。”
“往后纪家的家业就都交到诚儿手里了,商船的事直接与他商量,我也该颐养天年了。”
纪家老家主瞧着进来的清隽少年,不由得想起当年之事,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纪家家主年过半百有余,江醒前后见他算上今日也才第二次,平日都是他嫡子纪诚在管商船。今日他也在这,想必这次真的棘手。
江醒忙打起精神,进门就作揖问安,“老家主安好,各位家主好。”
在座的四位,纪诚与江醒最熟,纪诚起身过来招呼江醒,“可是刚从陵州过来?”
江醒揉揉眉心,“是,纪大哥,接到商会的来信,我就出发了。”
“想必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你了,你在陵州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消息倒是没有,不过已经让人去京师打探消息,若是有想必这几天就会收到。”
“我以为你在陵州更靠近京师或许还能听到别的消息,先坐下喝杯茶润润嗓子。”纪诚说着帮江醒倒了杯茶水。
江醒原以为下船能先休整一番,没想到他们这么急,一下船就让他赶来酒楼与他们会面,也不与他客气,一气饮了半杯才放下。
“各位家主如今是打算如何,我刚从船上下来,发现码头冷清得很。”
“这几日,我们几家先商量着把商船的生意都停一停,对策如今还没有,常知府想必过几日就会找我们要说法。”
李家家主坐不住,“江贤侄可有什么良策?都说你在陵州书院读书,想必也认识不少官家子弟,你看能不能走走他们的门路,好让我们做叔叔的心里有底。”
江醒听李家家主喊自己贤侄,差点绷不住脸。之前他每次看到自己就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一开口就是江小儿,如今这声贤侄,看来官府船队的事确实让李家家主连架子都顾不上。
“李家主,莫急,真有消息我一定会与你们说。”
“这事如今你有何打算。”陈家家主也忍不住开口。
江醒微笑,“按说我做这商船生意最晚,船只数量最少,不能与各位家主相提并论,开春我原先想着把商船交于可靠之人来管,往后重心放在陵州的生意上。
如今出了这摊子事,想必各位家主也跟常知府打过交道,以他这般雷厉风行的手段,如果朝廷也是有此打算,我家商船生意并不是一定要做。”
李家主听了急眼道,“哼,你说得轻巧,我们这些可都是靠商船生意,不做商船生意,我们喝西北风去?”
“李家叔叔莫急,我说的只是自家的打算,各位家主经营商船生意几十年,纪家更是百年的基业,确实不能说不做就不做,这事表面上看似是常知府出难题,实际选择权还在各位家主手上。”
“贤侄此话怎讲?”
“如今朝廷并未有正式公文下来说要组建越州船队,常知府没有正式接见各位家主,只是让人放出风声说要建立船队,要各家商船出钱出力,还要抽走经验丰富的船员,以上这些也许真的是常知府的想法,可他未必真的敢这么做,所以只有传言。”
“不过哪怕朝廷真的要建越州船队,常知府恐怕也未必希望你们出力,毕竟建立了船队,朝廷会另派人来接管,要知道历来建立的船队,都是直隶于朝廷管控,地方官员了沾不到好处。”
“如今这局面说明常知府得了风声,他想先下手分杯羹建立属于他管控的船队,不敢大张旗鼓,只能先放出风声,试探我们。至于如何出钱出力出人,就看各位家主的心意了。小侄也只是这么猜想,也不知对不对。”
在场的家主听完江醒的话,不由得深思起来,纪家老家主,从头到尾没有出声,盘佛珠的速度一直没变,这会没人出声,佛珠一颗撞着一颗的声音尤为清脆。
李家主到底性子急了些,“老家主,你看江贤侄说得可对。”
纪老家主收起上的佛珠,“对不对就等常知府接见我们才知道,诚儿,我们走。”
眼见纪老家主领着人走了,李家主也没敢追着问,拉着江醒和气道,“我看江贤侄刚下船,想必还未用饭,要不一道?”
江醒看着纪诚临走时的暗示,拒绝了李家主的邀请,“小侄这几日赶路,实在疲惫,下回小侄做东,宴请李家叔叔和陈家叔叔一起。”
“你要是收到消息记得跟两位叔叔说,可别藏私,江贤侄。”李家家主不情愿才放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