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愿的视野周边已经出现血色、渐渐浸染开来，现在没有时间给他们互相谦让。
他扶着脑袋摇晃起身，在走出工位的那刻，SAN值的倒数果然停止。
可数值也只是停住，并没有回升。
果然要进入厕所才可以恢复吗……
陈愿不敢再浪费时间，半摸黑着冲出办公室。
谁知刚一出门，他就因门外景象停下脚步。
先前离开的司空皑三人竟然还在门口。
只见司空皑和钟清并肩而行，鲍鲤跟在后面。
他们行走的速度慢得离谱，像是吃得太撑、正在消食散步。
陈愿顿时了悟：
他们想卡BUG。
司空皑的目的是让陈愿和墨中先死一个，并不是真的需要去厕所恢复SAN值。
所以他们干脆在路上磨蹭，说不定在厕所门口打个转就回来，只要保证回来时墨已经死透即可。
这样既不会违反不准闲逛的员工守则，又回避了厕所里的危险，还能达成淘汰对手的目的。
聪明。
陈愿心中感叹，快步超过三人。
他顺着走道内的指示标志从楼梯下了一层，终于看到边上的厕所。
没想到这里的厕所并不是常见的男女分厕，而是三间单人盥洗室。
里面是一个还算宽敞的独立小房间，装有洗手池、淋浴间、小便池和马桶。
陈愿突然想到自己曾在新闻中看到过类似的设计，公司背后的用意让全球变暖：
坑位越少，能使用厕所的员工就越少。
紧挨楼梯口边上的第一扇门完全敞开，Charles和James已经等在里面。
想到司空皑他们可能会经过，陈愿进去时顺手把门带上。
James当即好奇道：
“墨还没到，关着门他会不会找不到我们在哪间？”
陈愿满脸无奈，将前情说出。
意料之外的坏消息当即让James满脸焦虑，急忙问道：
“笔记上不是说要与同事错开时间吗？怎么他们能三个人同时出门？”
陈愿微微摇头，背靠墙壁低声分析道：
“我们理解错了。‘错开时间’针对的应该是后面那句‘只剩下一个人坐班’。司空皑既然……”
陈愿本来想说，司空皑既然敢这么做，就说明他知道这条规则的真正含义允许这么做。
可一想到现在是游戏直播，这么说有指责对手作弊、事先知道游戏流程的意思，连忙话锋一转：
“他们的判断更加准确。”
室内陷入沉默，Charles轻松一笑，从容的语气当即打破这低迷的气氛：
“现在墨的SAN值早已清零，可一直没有玩家淘汰的通报出现。”
“想来他所说的应对法子是有效的，我们应该相信他。”
“不过，现在还有个更难办的问题。”
原来，SAN值的恢复速度着实比想象中要慢上不少。
最先到的James一进来就打开手机秒表，他发现在厕所中，1分钟仅能恢复3点SAN值。
也就是说，即使他们这次在厕所待满20分钟，一共也只能恢复60点SAN值。
这60点正好够他们熬过上午工作时间的最后一个小时。
仅仅是活着过完上午，就要耗光他们一整天被允许去厕所休息的全部时间。
Charles总结道：
“如果咱们不另外想办法，那么下午3点40分一到，我们全都会因SAN值耗尽而死亡。”
陈愿摩挲着下巴，沉吟道：
“果然还是要抓住笔记1的提示，想办法搞钱才是通关的正解么……”
啪！
金属卡扣关闭的清脆响声在安静封闭的环境中异常突兀，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发声源。
厕所门从内部自动反锁了。
明亮的顶灯突然开始以3秒为间隔闪烁起来。
那灯光变暗时并非完全熄灭，而是让整个房间都陷入一种灰败惨淡的墨绿之中。
明。
干净整洁的盥洗室。
暗。
一名男子站在远处的墙角，直勾勾地盯着三人。他脸色惨白，双目一片漆黑、不见眼白。嘴角夸张地咧至耳根，鲜血如喷泉般从嘴中不断涌出，滴滴答答地落在他身上的雪白衬衫和脚下的干净地板上。
明。
室内没有任何变化。
暗。
男子瞬间位移，骤然将他与三人的距离拉近一半。陈愿想后退躲避，却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拽住，无法动弹。
明。
室内没有任何变化。
暗。
男子已经近在眼前。他伸出布满青红血管的双手，直直朝着陈愿的脖子掐去！尖利的指甲暴涨，然后！
被面无表情的James一拳打在腹部！
这一击的力道之强劲，竟如拳头击中沙包，怦然作响！
男子像被车撞飞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最后狠狠砸在墙壁上！
“噢……”
充满痛苦的低沉呻吟响起，顶灯也不再闪烁。
室内恢复原状，地板上的血迹消失不见，只剩那男子痛苦地用双手捂着腹部，像一颗虾米蜷缩着、不再动弹。
墨之前的提议是很有用的。
在各种鬼片中，主角总是孤身一人在各种恐怖的环境中探索游移。
即使故事开始时还有一群人在聚一起，后面也会随着剧情的发展而分开行动。
但是陈愿他们，人多势众。
其实在James的潜意识中，鬼是虚无的灵体，应该是无法触碰的存在。
他刚才只是自动触发了防御机制，不假思索下直接给出了最强一击。
由于以前只是在健身房跟教练穿着全身防护对打过，这是James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打人。所以看到那名男子皱着脸倒地不起，James顿时慌张起来。
一时间，他甚至连那份对鬼怪的本能恐惧都暂时忘却，小心地上前几步，微微弯腰、对着地上的哥们儿低声抱歉道：
“那个……你没事吧？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这话顿时让Charles顿时乐出了声。
鬼要害人，被人反杀，那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
而陈愿却是眼珠一转，同样跨步上前，蹲下身子、抓着男子的衣领疯狂摇晃道：
“赔钱！杀人未遂！赔我精神损失费！把你身上的钱全部交出来！”
对方原本吐血的大嘴在这剧烈的摇晃中开始喷洒彩虹，断断续续地虚弱求饶道：
“大哥，求你别摇了，我脑浆都要被摇匀了……”
“而且我身上也没钱啊……”
眼看搞钱失败，陈愿不满道：
“不是！你一个厉鬼身上难道连一块钱都没有吗！”
这话顿时让老哥更加委屈，泪水像河流般淌过脸颊：
“身上连一块钱都没有，是因为我不想吗？（〒︿〒）”
这句灵魂拷问算是把陈愿都难住了。
眼看现场陷入僵局，Charles连忙温声解围：
“好吧，即使你没钱，也该为刚才的……恐吓行为负责。”
“你应该不是第一天在这儿了，我问你一些关于公司的问题，你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不过分吧？”
老哥连忙止住泪水，点头答应：
“没问题！没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愿松开双手，那人连忙站直身子，两手恭敬地在身前交握，一副老实巴交的乖巧模样。
Charles沉吟片刻，发出提问：
“单位的资金很紧张吗？是不是连工资都快要发不起了？”
那鬼闻言一愣，随即果断摇头，肯定道：
“今年是公司成立以来，营收和利润最高的一年。”
听到这话，Charles十分意外，当即转头向队友解释道：
“这就怪了。”
“我之前大概看了一下我们部门对供应商的回款时间，大多都在1至2年之间，甚至还有延后回款的情况。”
所谓回款时间，就是买方收货后的结账时间。
在日常生活中，买卖双方通常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但是一遇上企业间的大型采购，却会出现卖家都交货完工一两年了，才能拿到报酬的情况。
而延后回款就更糟糕了。
本来说交货后1年付款，可这1年时间到了，买家又提出再等一年。
什么“延后回款”，说白了就是“赖账”。
这就是强势甲方的特权之一。
意思是你未来要是还想继续跟我做生意，就要按我的规矩来。
所以延后回款虽然违反了合同约定，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很多供应商却只能选择忍耐。
甚至还有乙方拿回款时间开卷的。同行需要1年回款，我就报2年。
长此以往，卖家反过来给买家钱花的风气日益严重。
陈愿两世打工，这种情况自然是无比熟悉。
而James虽然不懂这些，但上午的工作中有不少跟供应商沟通的内容，情况确实与Charles所说一致。
看到队友们纷纷点头肯定，Charles继续道：
“虽说这个回款时间在甲方中还不算离谱，但是结合员工守则的苛刻要求，管理层因为一点小事就要处罚、甚至是开除员工，疯狂加班压榨劳动力，工资压在下月下旬发放等等，这些迹象都是公司经营困难的表现。”
“但是现实情况却是……”
三人同时向老哥投去疑惑的目光。
James一看到这张似人非人的大脸就紧张，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可老哥却以为这位大力士以为他撒谎、要给他再来一记肾击，当即吓得连连摆手：
“我绝对没骗人！”
“每次财务部的人聚到这里抽烟聊天，都会说起今年业务行情如何如何的好！”
“他们甚至还说明年公司会集体涨薪！”
“什么明年的业务最近已谈妥大半，竟已超过了今年的总量。未来的工作量会增加不少，可上面又不想多招人，所以只等新年后的年度财务报表出来后，就酌情给活多的部门加点钱，以此节省下扩员的成本。”
如此详实的解释实在不像骗人，对方也没必要骗人。
经过这一番折腾，Charles的SAN值已经回满。
三人只能约好午休时继续搜寻线索、找出通关的方法。
Charles离开后，陈愿和James又跟老哥聊了会天。
20分钟很快过去，二人前后脚回到办公室。
陈愿进门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查看墨的情况。
谁知视线刚落到第一排，陈愿便脚步一顿。
墨竟然……
真的死了！